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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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打的杉木棺椁送入柴府,五福宫的道长给柴如意的父兄大殓。因着亲朋远近,留下三日凭吊,三日过后,柴如意便稍稍清闲了少许。
入夜后,灵堂里留下下人值守,柴如意便在菘蓝搀扶下去了中路后宅。
一路缓行,待入门时柴如意才察觉身后跟了个尾巴。
她回头瞥了一眼,是柴世仁。
一张脸平平无奇,性子软懦,让人厌弃,却不忍叱责。
菘蓝开口道:“公子回房安歇吧,今日无事了。”
那柴世仁却道:“给母亲请过安我就去歇息。”
柴如意皱了皱眉头,道:“进来吧。”
正房里,丫鬟、婆子陪着柴夫人说话,见柴如意进来方才止住话头。柴世仁恭恭敬敬磕头请安,随即退下自去歇息。
过继给了正房,柴世仁便从右路跨院搬进了中路,除此之外一如往常。
丫鬟、婆子说了几句恭维话,都说柴世仁孝顺,柴夫人来日必有所托。柴夫人嘴里应着,神色恍惚。
自柴宗文、柴世良身死,柴夫人便时而恍惚,有时还会说上一些莫名的话。
眼见时辰不早,丫鬟、婆子告退,只余下一名贴身丫鬟在一旁伺候。
柴如意凑过去坐在母亲身旁,抓住母亲的手唤道:“娘。”
木然的眸子动了动,柴夫人忽而笑道:“如意啊,娘昨夜还做了个梦,梦见你出嫁。便选在三月十九戌时。
女婿弄了好大的排场,吹吹打打来迎亲。呜呜……可惜了,你父兄再也看不见你出嫁。”
柴夫人的话语让柴如意毛骨悚然。迎亲总要选个好时日,那日子且不说,又哪里有人会选在戌时迎亲?
双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柴如意心中七上八下,却还得听柴夫人絮叨道:“下午你表兄来见娘,说了几句话,便说这两日便回璧山。左右他一个书生,留下也帮衬不到什么。
你父兄这一去,却是耽误了婚事。柴家不比寻常百姓,总要守上二十一个月。如意且安心,待出了孝,娘总要将这婚事办了才好闭眼。”
“娘说的什么胡话?娘好好的,女儿还要伺候你一辈子呢。”
床榻上,母女双双垂泪。柴如意安抚了好一会,又让丫鬟喂了安神汤,柴夫人这才困倦睡下。
领着菘蓝从正房里出来,柴如意行到前院。五福宫的道人要打二十一日醮,因着母亲信佛,柴如意又从罗汉寺请了和尚念上二十一日经文超度。
高道已然歇息,值醮的只剩下寻常道士。
柴如意便寻了个道士问询:“道长,可帮忙测算个时辰?三月十九戌时。”
那道士应允,点指掐算,继而倒吸一口凉气:“大凶,煞西,诸事不宜!柴小姐——”
“谢过道长,我只是问问。”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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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举的长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变成反握,薛钊猛的朝下刺去。
那魔念偏了偏头,长剑刺入魔念右肩三寸,那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似有戏谑之意,跟着魔念右手长剑跟进一刺,剑刃顿时透体而入,透背而出。
薛钊惨叫一声,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眨眼间,他又立在石坪中央,虚弱的好似大病初愈。
前方雪花凝聚,薛钊探手,便有一柄长剑在右手凝聚。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每死一次,就会虚弱上三分。眼下只剩下四分力气,尚且能与魔念放手一搏。且在此用不得术法,唯有两剑相搏。
若是这次再死,下次只剩下一份气力,只怕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是魔念的对手?
幸好方才与那魔念缠斗,自己熟悉了几分魔念的剑路。
魔念眼看就要凝聚成形,薛钊上前一步提剑就刺。
魔念脑袋尚未成形,却好似能看见薛钊刺来的长剑一般,右手剑斜着一撩,铛的一声将薛钊击退。
薛钊顺势后退,持剑横在身前,心道偷袭果然不管用,看来还是要堂堂正正将此獠斩杀。
魔念彻底成形,却不像前两次那样直接袭来。反倒略略歪头,抬起左手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薛钊心跟着往下沉。那魔念是在说,这是最后一次!
薛钊持剑而立,心中琢磨着对策。方才被提在半空,调转长剑刺在那魔念右肩,明明伤了对方,可好像那伤势对魔念影响不大。如此看来,寻常的招式只怕对其作用不大。
是以要么不出招,出招就得是杀招。何谓杀招?自然是避开四肢,刺其头颅、心口!
魔念提剑迫近,不紧不慢,薛钊移动脚步,绕魔念而走。
石坪三丈见方,一侧峭壁,一侧深渊。被逼到峭壁一侧,就失了进退;若是被逼到悬崖边,天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死。
薛钊只剩下一次机会,哪里还敢轻易犯险?
魔念长剑刺来,薛钊一格,旋即退走。他又变成了双手持剑,那魔念力气好像比方才还大……不,是自己变虚弱了。
魔念欺身再上,薛钊依旧以剑相格,略一接触就移身避走。交手十几招,薛钊暗暗摸清了魔念的剑路。
这魔念的剑招只几样:刺、抹、搅、撩、劈。招式只是寻常,偏那魔念力气实在大,就算薛钊截了对方剑招,也难以反击。
薛钊心道,不能引着对方露出破绽,那就只能静等魔念自行露出破绽。
又抵挡几剑,薛钊后退一步,后背却贴在了峭壁上。薛钊当即心中一凉,手中长剑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剑刃被对方压着一点点靠近脖颈。
双手已经吃不住劲,薛钊一咬牙,剑柄上提微微一带,任凭剑刃被对方压着斩在自己左肩上。
强忍着疼痛,薛钊撒手便朝着魔念身侧扑将出去。落地翻滚两圈,又一柄长剑在手中凝聚,回头就见先前那一柄已然消散成了雪花。
薛钊站起身看向自己肩头,其上伤口缓缓愈合,感知中自己好似又虚弱了一分。
原来如此,受了非致命伤虽不影响行动,却会让自己立刻虚弱。
那魔念又缓缓袭来,薛钊持剑慢慢游走,这下他自己气力更弱,不敢再格开对方剑路。只等着魔念刺、撩之时,才会出剑格挡。更多的时间,薛钊都在游走躲避。
又斗了十几剑,那魔念好像没了猫戏老鼠一般的兴致,出剑陡然大开大合。
薛钊躲过两剑,魔念长剑高举斜劈下来。薛钊侧身躲避,却发现那魔念好似用力过猛,长剑一时不得回身。
机会!
薛钊长剑高举,同样斜劈而下,与此同时左手收在叼在自己左侧下颌处。
那魔念反应不慢,退后一步避开劈砍。眼见薛钊招式已老,抬剑就要刺过来。
薛钊等的就是这一下!
方才那招有个名头,玄甲经中将此招叫做顺风领衣,若是劈中对方也就罢了,若是不中,当即变实为虚。
魔念长剑剑势刚起,薛钊咬牙使出全身气力,抬起右腿,右手长剑反手上撩,铛的一声,魔念的剑被这蓄势一剑挑开。
杀招紧随而至,薛钊缩在左腮处的手迅速出击。半途化刁手为剑指,一指点在那魔念咽喉处。
那魔念略微一僵,薛钊侧身右脚落下,长剑复又斜劈,收回的左手半途握住剑柄,这一剑力道十足,径直斩在魔念持剑的右手。
那魔念一声咆哮,顿时撒手,长剑落地。
薛钊一朝得手,剑势不停。剑招未老之时,右手长剑已然从正握变成了反握,跟着一朝‘顺水推舟’,身子带着长剑撞向那魔念。
喉头受创,僵直中的魔念只来得及后退半步,薛钊的长剑便到了!
噗——
长剑自魔念小腹斜着向上透体而出,魔念顿时发出痛苦嘶鸣,两个巴掌猛的朝着薛钊脑袋拍来。
薛钊赶忙缩头蹲身,嘭的一声,魔念双掌合在一处。薛钊脑袋虽然躲过去了,可后背却被魔念的双掌刮的生疼。
这一下将薛钊打醒,当即撒手翻滚后撤。起先他害怕魔念不死,而今却想起来,既然自己能重新凝聚长剑,那魔念只怕也能。
若是这下魔念不死,反手一剑将自己了账,那可是万事皆休!
薛钊翻滚一圈起身后退两步,就见那魔念右手果然在凝聚长剑。薛钊心中提防,刚要凝聚长剑,却又停下——他生怕这一重新凝聚,会让插入魔念腰腹中的长剑消散。
魔念手中长剑凝聚了一半,又缓缓消散。一双赤红的眼睛开始闪烁,而后彻底没了光亮。高大的魔念身子后仰,轰然倒地,继而化作雪花纷纷,消散于空中。
薛钊长出一口气,这魔念终于死了。此一番真是险死还生……由不得他心生恁多感慨,就见一点星光自魔念消散的身躯中飘出,径直朝他撞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