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刘家庄这三个字的疯女人,表现得这么疯狂,想也不用想,她肯定就是从刘家庄跑出来的那个疯女人。
“她现在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啊……”
疯女人的尖锐的嘶鸣声让一旁的苏云笙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试图让疯女人平静下来,拿着手里的糖果递给疯女人。
“唰!”
疯女人咕嘟一声,眼里浮现凶狠之色,往苏云笙手上抓了过来。
“小心。”
疯女人的指甲又长又尖,如果被她抓中,少说也得被刮来几道口子。
“她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嗯,我再试试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他伸出手,在疯女人脖子上点了一下。
在苏云笙内力的疏导下,疯女人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也不闹了,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还是不行吗?”
“不行,什么都问不出来,一但让她想起来过去的事,她就又发疯了……”
苏云笙的声音有些遗憾,他想了好几种方法,都不能让疯女人顺利的开口。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也不好再和这个疯女人多计较。毕竟,和一个疯了的人计较,那也太没有脑子了不是?
无奈递给疯女人几块糖,见她唯唯诺诺的看着自己,苏云笙又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过后,回到了茶馆之中。
疯女人这条线索断了,剩下最后一条线索,只有楚员外了。
“楚员外的女儿……”
他盯着桌角,手里的画卷紧了紧,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逐渐陷入了沉思。
“苏小友,苏小友……”
赵贺叫了苏云笙两声,苏云笙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冲着赵贺抱歉的笑笑,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早就凉了,但那股独特的香味依旧弥漫唇齿间。
“苏小友,该走了。”
赵贺招了招手,之前和他说话的吴老板早就离开了此地,他见苏云笙半没动静,这才出声打断了苏云笙的沉思。
“方才吴老板告诉我,楚员外把他的院子卖了以后,就搬到祖宅去住了,他们家的祖宅,就在梨县的楚家镇,要不,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楚家镇?”
“甚好……”
苏云笙和楚柔相视一眼,立刻就跟了上去。
楚家镇,距离梨县县城有五十多里远,论占地面积,却和梨县县城差不多大。和之前的刘家庄不同的是,楚家镇有几千户人,本身就繁荣的很,各种作坊都有,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
在燕然郡,楚家镇都能排的上号。整个楚家镇有一半的人都是楚氏家族的人,数百年来,楚家镇出了许多人才,在仕途,商界,军队中都能看到楚氏家族的人。二百多年前,楚氏家族更是出了一位燕然郡的太守,可谓是人才济济。
即便是现在,楚氏家族在整个燕然郡,也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每任梨县县令上任的时候,都得来拜见楚家的老太爷,有了楚氏家族的支持,梨县县令才坐得稳。
楚家镇西部,是一片低水泥房,相较于楚氏家族本家的建筑,这里就显得落魄了很多,基本上是一些外姓人,或者在楚氏家族不受待见的偏房才住在这里。
“啪嗒,啪嗒……”
脚踩在水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端着一碗饭,正蹲在门头的年轻人瞪大了眼,嘴里塞了一大团饭还没来得及嚼呢,就努力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年轻人的视线中,一个佝偻着腰,亦步亦趋的老人抓着一只野鸡,脚下是一条泥泞的路,路上的积水都是街里邻房平日里用过的废水,隔着老远能闻到那种臭味。
老人看起来不高,加上他佝偻着腰,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他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看上去像是穿了七八年一样。黝黑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沟壑纵横,头发像枯草一样,似乎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在老人的眼里,看不到半点光彩,仿佛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一样,麻木,没有一丝情感。
“楚老头,又去山里打猎了?”
老人眼皮耷拉着,有劲没劲的瞥了一眼蹲在门头的年轻人,而后紧了紧手里抓着的野鸡,仿佛手里的不是野鸡,是什么金银财宝一样。
“又不说话,没劲……”
年轻人见老人没理他,嘟囔了一句,闷着头,手里的筷子飞了似的在碗里乱刨,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碗饭就被他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老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嗝儿~”
一声响亮的打嗝声从年轻男人嘴里发了出来,这种很具有轻蔑性的举动,换做是二十年前的老人,早就把这年轻人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他。但现在的老人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野鸡……”
年轻人眼睛里一抹精光转瞬即逝,喉咙滚动,贪婪的看着老人手里还一蹦一蹦的野鸡。
老人一瘸一拐的从年轻人身旁走过,年轻人嘿嘿一笑,“今天又能吃到好东西了……”
他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念念不忘的看着老人手里的野鸡,嘴一咧,哼哼唧唧的走进了门。
“狗东西……”
老人走远了,往旁边狠狠地“呸”了一下,才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
他老伴儿去年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郎中建议多吃些补品,他趁着天气好,上山打猎,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只野兔。他想着等到第二天杀了野兔给老伴儿做顿好饭,却不曾想,等到他第二天再去看这那只兔子的时候,就找不见了。
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偷了去!
他那天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小偷粉身碎骨,后来他无意中发现刚才那家人的门口有兔毛,这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逮到的兔子,被这贼配军给偷了去。
他气的呀,只恨自己没了往日的风光,不然早让下人把这厮拖出去打的个半死。
“呸!狗娘养的贼配军!”
老人吐了口痰,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时候,干枯无泽的脸上才浮现出几抹红来——这是被气的。
“等哪天那贼配军不在家,老夫我不得往他家泼几盆屎尿,好叫这腌臜货知道什么叫报应……”
这般想着,老人的腰板都直了几分,脚上也有了劲,往家里走去。
他一直低着头,等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几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清楚的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老人家,请问,这是楚东楚老员外的家吗?”
“哦?”
听到楚老员外这四个字,老人的耳朵动了动,一道微弱的色彩在他眼睛里慢慢浮现了出来,上次被人这么叫,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他莫名感觉有些温暖,抬起头,眼睛努力睁大,看向了说话的年轻人,“嗯,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楚老员外。”
苏云笙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几步,“我们一路赶来,问了许多人,这才找到您老人家的住所。”
说着,他看向了楚老员外的家,一阵风吹过,破烂的木门发出“吱”的尖锐声,楚老员外咳嗽了声,苦笑道:“远来是客,诸位请进吧,小老儿家道破落,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哪里哪里,”
苏云笙跟着走了进去,两只手提着满满两袋子东西。“这些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楚老员外不要见外。”
“万万使不得,”
楚老员外连连摆手,诚惶诚恐的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小老儿和诸位非亲非故,无功不受禄啊……”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就看这包装,也知道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换做以前的他,这些东西不值一提,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些东西,他受不起。
他和这些人非亲非故,尚且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就这么收下礼物,他实在放心不下。
“我们这次前来,有事要请楚老员外帮忙,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们的一些心意了。”
苏云笙看了看身后的赵贺,赵贺的神色却隐隐有些不对劲,上前几步,复杂的看着楚老员外,抱拳一礼,“楚老员外,二十多年没见了……”
“你是……”
楚老员外双眼浑浊,看着面前一身青袍的赵贺,想了想,不确定的道:“莫不是赵先生?”
二十多年前,赵贺还不是梨县的教諭,但他和当时的楚老员外有过几面之缘,等到他上任本县教諭的时候,楚老员外早就家道落寞,不知所踪了。
“没想到楚老员外还记得我,赵贺深感荣幸。”
赵贺走上前,“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我都还是中年之人,这次见面,却都已到了古稀之年……”
时光荏苒,世事无常,当年的赵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先生,而楚员外,在整个梨县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家。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赵贺已是梨县的教諭,地位之尊,仅次于县令。而当年风光无限的楚员外,却变成了现在这幅潦倒的模样。
“现在老夫如此穷困潦倒,倒是让你见笑了……”
楚老员外苦笑一声,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这些年,他早就把当年的风光忘了一干二净,人生无常,不能总活在过去吧?
再加上,当年他的女儿离奇失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唉,诸位,请进吧,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海涵。”
楚老员外苦笑着摇头,不再拒绝。
楚老员外的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一个满是刮痕的水缸,一个破烂的木桶,厨房也缺了半扇门,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破瓢烂锅,连把菜都没有。
“老婆子,我回来了。”
楚老员外喊了声,屋里没动静,他回过头,自嘲的笑了笑,“老婆子卧病在床,清醒的时间很少。”
他带着苏云笙等人走进了房间里,楚老员外的夫人卧病在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屋子向阴,大白天的都没有多少阳光,屋子里昏暗的很。
“你瞧我这地方,”
楚老员外咳嗽了一声,“屋里没什么物件儿,你们就凑合着坐吧,坐炕上。”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我去给你们倒些水……”
赵贺看着他走出了门,将视线放在了躺在床上的楚老夫人,不免有些唏嘘,“当年的楚老夫人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把整个楚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但现在……”
他摇头,不再往下说。苏云笙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点了点头,“看来,当年的楚小姐,不像我们听到的那个传言,是和心上人私奔才消失了……”
倘若当年楚小姐只是因为父母不同意自己的婚事才消失不见,那楚老员外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对生活的希望都没有。
“难不成,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赵贺抚须,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