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晚霞,盈满了整个天空,照的到处都是一种妖异的血红色。
石珪坐在堂屋里,看着外面的红彤彤的世界,心里越发不安。
今天正是金副总捕头宴请同僚的日子。明诚酒楼一整天都在筹备,这场关乎李掌柜命运的宴会。
石珪也只是上午的时候,去晃荡一圈,下午就没有按照惯例去酒楼。
毕竟全酒楼都在忙碌迎接金副总捕头,自己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完全不合适。
所以,石珪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待着,他让程金环提前做了饭,打算先在家吃点东西,垫吧垫吧肚子,省的等会宴会上喝多了伤身。
等程金环把饭菜端上桌来,石珪也不客气,稀里哗啦的扒完了一碗饭,抹了抹嘴,起身就往自己房屋里去了。
程金环见状,也放下了自己碗筷,吩咐石岳了几句,也跟着石珪进了屋里。
石珪在屋里正在换衣服,见程金环跟着进来,就让程金环帮他,拿了旁边准备好的东西,披挂上。
程金环从床边上拿起一件特制的围腰,帮石珪系在了腰上。
上次与那两个军中贼汉搏命后,石珪就总觉得这平苍县城里人越来越多,治安越来越差,搞不好以后值夜,还要遇到什么幺蛾子。
那特制的围腰,就是石珪为自己准备的东西,他让程金环在厚厚的围腰上缝了一圈兜子,然后去铁匠铺找了些铁片,插在兜子里,做了一件布甲围腰。
当然,这算是擦着边犯忌讳的事,要不是今天实在心中不安,老犯嘀咕,他还不一定要带上这东西。
石珪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双用布缝制的护臂,递给了程金环,程金环好没气的横了他一眼,这才又接过护臂,帮石珪戴起来。
那双布护臂,是用几层厚实的毡布缝制的,每个护臂上面,也缝制了四个布兜,用来插几根铁条,这是石珪吸取了上次抓贼时,某个捕头的智慧做法。
等石珪披挂停当,又原地蹦跳几下,确认了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将红黑色的水火服穿在外面。
程金环轻移莲步,把门边的挂架上,挂着的铁尺,取下递给了石珪。
石珪顺手接过来,直接就插在自己的后腰上,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程金环跟在后面,担忧的看着石珪,欲言又止。
石珪仿佛背后有双眼睛,嚯的一转身,笑着对程金环说道:“别担心!没事的!别忘了,我可是会春水润灵诀!”说完,还冲着程金环比了一个鬼脸。
程金环“噗嗤”一笑,娇嗔的伸手在石珪身上拍了一下,口中的千言万语却化成一句:“你小心点!”
“晓得!”石珪点点头,然后转身,拉开大门,就走了出去。
等石珪走到巷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程金环仍依着门,看着自己,石珪笑了起来,伸出手摇了摇,就走进大路的人群里。
……
石珪从西城门的卫所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明诚酒楼,并没有急切的上前,而是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见四下无人,这才伸手往怀里一掏,就摸出一把带鞘的小巧匕首。
这匕首是他以前从衙门里领的,平日里也不常用,就搁在西城门卫所里的。
今天自己越接近明诚酒楼,就越心惊肉跳,石珪索性直接先去了西城门卫所,取了匕首在身,这才又有了点底气。
石珪轻轻地把匕首从鞘拔出,一层厚厚的油脂包裹下的刀锋,依旧锋利异常。
石珪也懒得擦掉油脂,顺手将匕首归鞘后,就塞进了自己的靴筒里。
石珪又正了正自己的披挂装束,拍了拍自己腰后的铁尺,这才迈着大步往明诚酒楼去了。
……
平苍县城最近越来越繁华,很多地方都有深夜营业的店铺。西城门旁边的明诚酒楼,最近也开始营业到深夜,门前几根高高的桅杆上,挂满了一排排的气死风灯,照的周围一片明亮。
此刻,酒楼前的小广场上,一群醉醺醺的衙役打扮的人,正在与另一群同样醉醺醺的人告别。
石珪则站在外围,也一脸醉意的跟着众衙役一起,说着毫无意义的告别车轱辘话。
内里依旧清醒的石珪,却是十分诧异,因为整个酒宴可以说是主宾尽欢,毫无意外发生。
许县尉也如约而来,李掌柜的合伙人也依照约定,“偶遇“了许县尉、金副总捕头。
两彪人马遇一起,都分外高兴。
于是,又让明诚酒楼上了许多美酒美食,双方都敞开吃喝,李掌柜的合伙人也与许县尉、金副总捕头一见如故,凑在一起,就畅谈起各种话题。
石珪是个边缘人物,坐在远点的席位上,原本轮不到石珪去知道双方畅谈的内容。
但奈何李掌柜的合伙人,嗓门大,以为这房间里的,都是体己人,大嗓门的话语中,也能传来几句关键信息。
石珪就凭着这三五句,一鳞片爪的消息,大概猜到这伙人胃口很大,不仅仅只是想要个赌场经营权,而是想与许县尉他们合起伙来,拿下平苍县北区外扩的单子。
石珪听了之后,不由得咋舌,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胃口。
原来这平苍县因为外来人员越来越多,最后在县城北城墙外,直接建出了一大片建筑和产业,但是这些产业都是毫无防护的摆在城墙外边。
这些产业所有人,为了自家产业安全,愿自愿捐出些银两,请县里帮忙在这片产业外,再筑上一堵城墙,与原来的城墙相连接。
县里见有人自愿出银两筑墙,这才动了心,诸位大佬一合计,决定搞个北城墙外移的北区扩建工程,打算直接把整个北城墙外的产业,都纳入平苍县内。
这些事情,都还只是风传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惦记上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与石珪无关。
甚至是许县尉口中,当做笑话助兴,说出的几件采花案,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相关消息。
如今的石珪,在衙门的边缘游走,已经是个半透明的人了。
等到许县尉有事先走之后,整个酒宴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金副总捕头带着一众衙役,与李掌柜的合伙人推杯换盏,直接喝的一团乌七八糟。
现如今,两伙人已经告别完毕,金副总捕头也率着一众衙役,晃晃悠悠的离去了。
期间都没有任何奇怪之事发生。
“难道自己的直觉出错了?”石珪有些疑惑。
“但不应该啊!”石珪晃晃脑袋,此刻他也没有了下午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也许是喝了酒,自己放松了吧?”石珪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石珪晃晃悠悠的跟在一众衙役的后面,正暗自琢磨着,怎么样找个借口,先行回家。
“嗨呀呀!众兄弟,手拉起,给我排阵!排成一字阵!”喝高了的金副总捕头,这时候玩心大起,发了个瞎胡闹的命令。
让一众衙役手拉手,齐齐的排成一字型,堵住整个路面,然后缓缓前进,站在队伍中间的金副总捕头意气风发,仿佛一个将军。
“哇哈哈哈!痛快!”只是这个哈哈大笑的将军,走路仿佛踩着瓜皮,左一脚,右一脚,忽前忽后,飘忽不定。
金副总捕头再带着一长条迈着同样漂浮步的衙役们,那就仿佛是一条无法猜到下一步的醉蟒,毫无章法的,在整个路面上歪来扭去,完完全全的堵死了整条路。
石珪正在左侧的人链中,跟随着拉住自己左右手衙役,踉跄着脚步,在路上胡乱的摇摆着。
“哎呦!”正在这时,只听见金副总捕头一声惨叫。
石珪闻声看去,只见金副总捕头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
金副总捕头身边的人断开了人链,连忙伸手去扶。其余的一众衙役,要么是继续趁着酒意扭动,要么就是抬着迷瞪的醉眼,茫然的看着一切,傻愣愣的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石珪忽然感觉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石珪来不及多想,用力甩手,抛掉了自己左右两边衙役的手掌,然后直接从腰间抽出了铁尺。
石珪努力的运转着,体内那股还有些若隐若现的游丝,睁大眼睛,张开耳朵,拼命的在周围,寻找着那股恶寒的来源。
蓦然,石珪右前方的一个衙役,歪偏着身子踉跄了几步,看样子就要倒在地上,却好像在空气中,撞到了一样东西,歪歪斜斜的倒退几步。
石珪看的分明,那衙役撞上身边的空气时,那空气中忽然显现出了一道水波纹,那水波纹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形,瞬间又不见了。
石珪看的汗毛倒竖,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铁尺。
“妈的,什么鬼东西?”刚刚被撞开的衙役,趁着酒劲,骂骂咧咧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顺手就往刚才被撞的位置上砍去。
石珪认识这个衙役,这个衙役姓蒋名仕,平日里自私小气,是金副总捕头的亲近人之一,最善于在金副总捕头面前表现自己,所以,他身上才有一柄利刃在身。
石珪死死的盯住了,那人形水波纹消失的地方,只见那利刃砍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正当石珪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只见那人形水波纹,忽然在蒋仕的身边浮现。
下一刻,蒋仕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