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战兵三队的营帐区里,一座营帐里灯火通明,艮山营队正以上的军官都在坐,大家都在变着花样的骂着桃林渡兵站的人。
杨营正脸色铁青的端坐在主座,王参军,周录事分坐左右,三人一言不发,看着一众队正在骂街。
“砰!”
杨营正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怒道:“行了!你们这么骂,骂上天去,就能骂来粮草?就能骂来渡船?啊?”
一众军官听见主官发火,赶忙闭住了嘴巴,正襟危坐起来。
周录事赶忙扭过身子,向杨营正拱了拱手,忙出声说道:“杨大人,切勿动气,为今之计,是商讨出个对策来。”
另一边的王参军也搭话说道:“杨大人,周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我艮山营遭此奇耻大辱,需得是拟个章程出来才是。”
杨营正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两位大人所言极是,今日这桃林渡欺人太甚,视我平苍艮山营如无物,辱我平苍子弟如斯,这口气岂能咽下!”
杨营正一抬头,环视营帐内众人一圈,高声问道:“诸位都是平苍子弟,桃林渡如此辱我平苍,这口气,诸位能咽得下吗?”
营帐内诸位队正军官轰然而起,抱拳朝南,大声回道:“咽不下!”
杨营正点了点头,抬起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坐下,这才沉声说道:“不愧是我平苍子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议出个对策章程来。”
他稍一停顿,指着辎重队的余队正,说道:“小余,你先来说说,我们现在还有多少粮?”
余队正正准备站起,杨队正却又说道:“坐着说,都是一家人商量,不搞虚的。”
“谢大人抬爱。”余队正只好坐下,接着双手一拱,说道:“我营原有的粮草只够支应三日,如今大人们再带回三日粮草,按常日用度,还可以支撑六日,如果按紧急情况用度,可以支撑十日,如果按照战时用度,只能支撑两日。”
“看来,我们必须在十天之内,就要把事情办妥。”杨营正点了点头,接着环视了一圈,说道:“如今,我等要出了这口气,你们有什么看法,就敞开来说。”
话音刚落,几个队正就要出声发言,杨营正一皱眉,又补充道:“一个一个来,不要抢,要说话的先举手!”
说罢,就指着临近的一个队正说道:“你先说!”
那队正一拱手,说道:“这桃林渡的贼子如此欺我等,简直就是仗着自己手里几个臭钱,就横鼻子竖眼睛的……。”
杨营正听见此人啰嗦半天,眉头又是一皱,一举手打断了这人的发言,他不耐烦的说道:“屁话少说,没有意义的话少说,现在不是让你们表态,是让你们出主意,有主意就说,没主意的就不说。”
被打断了发言的队正,只能讪讪而坐。杨营正却没有管他,直接再次问道:“有谁有主意?”
这次整个营帐只有一人举手,杨营正也不矫情,用手指了一下那人,说道:“小施,你来说!”
那施队正一拱手,就说道“大人,如今我营奉命前往北月河大营报道,乃是军令,限时必到。如今这桃林渡的贼子,克扣我军粮,阻我军按时渡河,致使我军无法按时到达,如此后果必有人承担。我等何不顺水推舟,就在这桃林渡等着,他们一日不拨粮草,不开渡船,我营就一日不走,到了最后,看谁去承担违抗军令的责任?”
施队正这一“拖”字计谋一出,只见那杨营正又再次皱眉,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一声嗤笑,一个队正高高举起手臂,杨营正顺手一指,说道:“小史,你有什么主意?”
那史队正,笑着说道:“大人,末将认为何必打什么肚皮官司,怎么就能保证,这上面下来,追究违抗军命的人,就能大公无私?就能不欺负我们平苍人?我的主意简单,这桃林渡的粮仓就在五里开外的地方,我们兵强马壮,何不抢了粮食和渡船就走?到时候,我们到了北月河大营,上了战场,还怕什么桃林渡兵站去告状,就算他们去告状了,那谁敢来北月河战场追究我们?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笔烂账,到时候我们来个不知道,他们又能怎样?”
史队正的话音刚落,就听整个营帐内轰的一声,所有队正都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杨营正顾不得安抚众人,扭过头去对着周录事,问道:“弘枚兄,你可有什么看法?”
周录事赶忙回道:“山阳兄,且等等,让我再问几个问题。”
杨营正点了点头,然后呯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说道:“大家静一静,听周录事说话。”
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周录事指向坐在后面的石珪,问道:“老石,你来说说我军现在的箭矢有多少?”
从开会起,就一直正在摸鱼的石珪,听到周录事点到他的名字,赶忙一拱手,说道:“启禀大人,我营现有备箭一万五千余支,我军弓手约五百余人,平均每人三十余支,刚够一场攻城战所需,约莫可以支持两场野战所需。”
周录事又问了其他队正几个关于战斗力方面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之后,又才转过头去,向王参军一拱手,说道:“健坤兄,如果我军突袭桃林渡粮仓,抢夺渡船,可有胜算?”
王参军犹豫一会,向杨营正与周录事拱了拱手,说道:“山阳兄,弘枚兄,此事还要待我带人推演一番,请稍等片刻!”
说罢,竟自顾自的点了在座几个人的名字,然后,带着几人往角落里一坐,就开始讨论推演的起来。
这时,其余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坐在后面的石珪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讨论,只是独自坐在座位上,暗自思忖。
这一路行来,陈国的破败颓像,尤其是句陵荒芜颓败,已经慢慢让这些原本就有野心的军官们,滋生出了更大野心,到了桃林渡这里,来自陈国官府往常的小小刁难,都成了让这些野心家们蠢蠢欲动的借口,甚至连陈国的法度,他们都已经开始在有意无意的践踏破坏了。
如果陈国前线战事再次不利,那么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在北月河大营,只怕会是使劲壮大自身的军事力量,直到他们的实力能够作出任何事情的时候,那么,他们就会露出獠牙……。
“老石!”身边的宋宏武,用手肘杵了杵石珪,小声说道:“你说,到最后,会不会抢了这桃林渡,然后一把火烧了,马上调转马头,一路急奔回平苍啊?”
石珪睁开眼睛,好没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抢了桃林渡,然后直奔平苍,这不造……。”
石珪停住了话头,哑然看向宋宏武,他咽了咽口水,缓缓说道:“这不是真的吧?”
宋宏武点了点头,往王参军一伙人讨论的地方,努了努嘴,有些无奈的说道:“要是真能打得过,就会是真的!”
石珪嘿嘿干笑了两声,轻声说道:“回去能干啥?等着挨剿啊!?”
宋宏武不屑的悄声回道:“你一个营头,都能干翻整个桃林渡的人,还怕邛筑城的那些乌合之众?到那时就是占据邛山,裂土成……。”
就在这时,王参军一伙忽然喧哗起来,宋宏武停下话头,和石珪一起望了过去。
只见王参军急行了几步,就往杨营正身旁凑近,接着就与杨营正、周录事低声耳语起来。
杨营正听了王参军的话语,半响没有出声,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周录事则是低声,又连问了王参军几个问题,等王参军一一回答后,周录事这才点了点头,又向杨营正说了一句话,杨营正听了之后,也点了点头,这才一巴掌拍在桌子,正色说道:“行了!都回原位坐好,我们继续商议。”
等众人都坐好之后,杨营正又再问道:“还有没有人,有其他主意?”
这次营帐里的众人都默不作声,杨营正等了半响,之后,正色说道:“既然没有,我们就听听周录事的主意。”说罢,就把手往周录事方向一摆,示意周录事讲话。
周录事向杨营正拱了拱手,又向王参军拱了拱手,这才说道:“刚才小施,出的这个主意,就是让咱们拖,拖到咱们违抗军令的事情发了,就能让上面的人下来查,到时候就可以给我们一个公道。”
周录事双手一撑桌子,把身子往前一倾,盯着营帐里的众人,阴森森的说道:“但这样就把我们平苍人的命运,交给了别人,万一这下来的官,就是要护着那帮子鸟人,欺负我们平苍人,把责任推给我们,那怎么办?等着别人来杀我们么?”
这时史队正忽然喊道:“绝不!”
营帐里的众人忽然反应过来,也跟着喊道:“绝不!”
周录事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是的,绝不能等着别人来杀我们,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周录事双手一松,身子往后一靠,用有些轻松的语气说道:“至于小史,你这个捣蛋鬼,说什么抢了粮食渡船就走,你想过没有,那些渡船一艘,只能拉五六十人,即便所有渡船一起开工,没个一天时间,我们艮山营是渡不过句陵河的,更何况,渡河的时候,我们艮山营被分开,任我们如何勇猛,也会被这些鸟人各个击破!”
那史队正倒也是个显眼包,听到周录事这样说,便笑嘻嘻的说道:“咱们抢了就往老家跑啊!”
杨营正、周录事、王参军等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周录事笑骂道:“闭嘴,你个缺心眼,就不怕你家里人跟着陪葬啊!行了,闭上你的鸟嘴,等会让老石给你加个鸡蛋,堵上你臭嘴!”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那史队正摸摸脑袋,笑嘻嘻的坐下了。
宋宏武扭过头来,用手肘捅了捅石珪,石珪叹了一口,双手合十,向宋宏武敬了一礼,以示认输,宋宏武这才笑嘻嘻的放过了石珪。
只听那周录事又再说道:“今日,我随营正参军,前往桃林渡交涉,听得那些个贼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从我们身上捞一笔浮财,想让我们拿银钱去买粮草和渡船!”
这时就听见一个队正,直愣愣的问道:“周大人,不知那些贼子把粮草作价几何?我等的银钱,都是平苍父老给的血汗钱,拿去给这些贼子,我心有不甘呐!”
石珪心中一阵鄙夷,看来杨营正等人早就有了主意,连托都找好了,还什么平苍县父老的血汗钱,那不就是平常大户人家凑的份子钱么?!在白山县,不就用那钱,买了些山珍,给营里的高层享受了么!!
那周录事沉声说道:“那些贼子的要价很高,我艮山营上上下下凑起来的银子,也只不过能买个两天的粮草!或者是买三艘渡船跑两趟。”
周录事这话一说,整个营帐又再次哗然起来,这些桃林渡兵站的人,真是贪得无厌啊!就连石珪和宋宏武也被惊呆了!!
周录事等众人讨论一会,这才按了按手,继续说道:“虽然这些贼子要钱多,但能拿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杨营正、王参军和我刚才商量了一下,决定拿钱买粮买渡船!”
霎时间,营帐里又是一片哗然,这时,刚才说话的那个托,又高声说道:“那么钱从何来?我们艮山营可没有那么多钱啊?”
只听周录事轻轻一笑,接着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桃林渡繁华如斯,这到处不都是钱么?”
听到这话,石珪心里一寒,仿佛如坠冰窟。
他忍不住,往身边宋宏武身上,看了一眼,只见宋宏武也是面色苍白,一脸惊疑。
石珪顿时明白,两人都是老捕快出身,这次只怕是想到了一块。
他伸出手用手肘杵了杵宋宏武,等宋宏武回头看过来时,他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老宋,你特娘的别虚,要不我俩都要玩完。”
宋宏武闻言点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装作困得的想睡觉。
石珪自己偷偷运转了一遍自己的灵力,消除了自己身上的不妥,这才面无表情的盯着周录事,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就请桃林渡的有钱人,帮我们买粮买船便是。”
周录事说罢,杨营正一拍桌子,正色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石珪与宋成武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