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出牧并州,需要你的辅佐。”
正式改了名字的杨广并未使用本王或者孤的自称,而是以朋友的口吻与崔澈说道。
“大王不弃,澈愿相随。”
崔澈清楚,杨广既然来找自己,自然是经过了杨坚的同意。
杨坚清楚二人的关系,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建国以前,杨广没有具体职务,只需按照崔澈所交代的十六字行事,立稳人设即可。
而如今受命出牧并州,更要交出一份能让杨坚满意的答卷,否则能力不济,再是孝顺双亲,友爱兄弟,也无助于夺嫡。
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好友崔澈。
而崔澈也自认出任并州总管长史一职,主管政务,相较于作为八名内史舍人之一,更有发挥才能、锻炼自己的空间,更加不会拒绝。
崔澈由七品的记事参军提拔为正六品的内史舍人才几天功夫,眼瞅着又要坐上正五品的总管长史位子,这也是他费尽心思搭上从龙元勋身份的原因。
隋朝官制,上州长史为正五品上,中州长史为正六品上,下州长史为正六品下。
杨广出任并州总管,并州治晋阳,自是上州,崔澈得以一连跳过了从五品下、从五品上、正五品下三级。
当然了,身份也将从京官变更为地方官员。
但也要看是给谁当长史,杨广再怎么说也是皇帝次子、当朝晋王,往并州辅佐可不等于是被踢出核心权力层,反而是受杨坚看重的表现,否则怎么放心让崔澈接手政务,辅佐其子。
在崔澈应允的次日,任命状即下达,杨坚将崔澈唤到临光殿,嘱咐他用心辅佐杨广治理山西之地,抚慰一方百姓。
杨广十四岁出牧地方,杨坚这个做父亲的也很大方,一应幕僚许他自行征辟。
当然,若是长史、司马这等重要职位所征之人没有才能,杨坚还是会一票否决,毕竟职责重大,不能以玩笑视之。
杨广除崔澈征为长史以外,又拜杨玄感为司马。
他与杨玄感相交也有数月,深知其人骁勇,又是杨素嫡长子,将其辟为司马也在情理之中。
杨玄感的司马一职与崔澈相当,一个管军,一个行政,官秩都为正五品上。
建隋以后,主薄一职只在御史台、太常寺等衙署设置,其余包括总管府在内,不再另设,因此崔澈与杨玄感便是并州总管府里文武之首。
杨广有心再拜窦威为记事参军,但窦威是个书痴,如今在校藏书籍的秘书省任职秘书郎,正合他心意,自然不愿挪动位子,便拒绝了杨广的好意。
最终在崔澈的举荐下,杨广决定去晋阳的途中,绕道闻喜,征辟裴秀为记事参军,正八品官职。
怎么也要好过裴秀如今郡守功曹的九品小官。
杨坚篡国后,儿女都有封赐,除太子杨勇,晋王杨广以外,第三子杨俊为秦王,第四子杨秀为越王,第五子杨谅为汉王。
另有四女各为公主,独独漏了长女,北周太后杨丽华。
倒不是杨坚记恨长女不与自己同心,恰恰相反,是杨丽华怨恨父亲篡国,不愿接受这大隋的公主封号。
自小皇帝移居别宫以后,杨丽华日夜守着嫡子,唯恐他遭了杨坚的毒手,哪怕是饭菜都得自己先尝过了,才准小皇帝食用。
小皇帝宇文阐在逊位以后,降为介国公,食邑一万户,车服礼乐仍按北周旧制,上书皇帝不称为表,皇帝回复不称诏。
二月十三日退位后,宇文阐哪怕有杨丽华悉心保护,可到了五月份,还是被杨坚谋害,终年仅九岁。
当天杨丽华堵在临光殿外,势要找杨坚讨要一个说法,杨坚心知愧对长女,不敢相见。
杨丽华负气而走后,杨坚这才假作震惊,向外界发布宇文阐的死讯,并隆重祭悼,谥为静皇帝,葬在恭陵,因九岁的宇文阐无后,以其族人宇文洛继周祀,承袭介国公的爵位。
当然,这都是后话,时值开皇元年二月下旬,崔澈等人抓紧时间走亲访友,不止拜谒了崔宣猷、崔仲方等长辈,更与昔日相府同僚作别。
二月二十七日,崔澈拖家带口与杨广、杨玄感启程,当天杨坚与独孤伽罗一并出城送子。
就连昨日刚刚抵达长安的太子杨勇也一同送别,一众兄弟姊妹,只有杨丽华不肯离宇文阐半步,没有前来送行。
崔澈也终于见到了杨坚背后的女人,皇后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才三十八岁,可是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不少。
仔细想想也知道,独孤伽罗为杨坚生育五儿五女,对身体的损耗可不小。
澈哥儿因杨广的缘故,也受了皇后几句勉励,独孤伽罗对崔澈并无恶感,当初搅合崔澈与杨阿五的婚事,也不过是听说了澈哥儿金屋藏娇的说法,不愿女儿与别的女人共侍夫婿。
但如今既然不是自己女婿,崔澈纳不纳妾,纳了几個妾,也与独孤伽罗无关,她也不会在乎。
送行之人中,还有一人身穿素白衣服,便是兰陵公主杨阿五。
当初王谊驱逐司马消难,杨坚将杨阿五下嫁王谊之子王奉孝,哪知道王奉孝体弱多病,还未完婚,小驸马便一命呜呼,但杨坚还是命女儿为亡夫守孝三年。
九岁的杨阿五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模样,与杨家其余人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比。
她抬头看了一眼二兄身旁的崔澈,杨阿五也没少听说父亲曾有意将自己许给他的传言,只是因母亲反对才不了了之。
如今见得其人风姿,不敢埋怨母亲多管闲事,心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云想衣裳花想容...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写出那么美的诗句。’
二哥为大姐求的诗文,杨阿五自然也听杨广提起过。
只是崔澈浑然没注意到杨阿五望向自己的眼神,他可是认定了杨丽华这位护短的丈母娘,正在为没能与她一见而遗憾呢。
杨广拜过父母,别过兄弟姐妹,眼含热泪钻进了马车,杨玄感则与崔澈驾马而行。
别看澈哥儿是个文官,但骑射功夫在杨玄感的教导下,也是有模有样。
崔澈骑在马上,回首望向长安,也注意到了送别的人群中楚楚可怜的杨阿五,心道:
‘才九岁就守了望门寡,着实可怜。’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