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莫非是杨勇妾室?’
心头才涌起这般猜测,却看见她头戴白花,崔澈随即否定了这种可能,也没听说杨勇最近死了哪位岳父。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女子虽着宫装,但头上白花亦能增色,崔澈见过的美丽妇人多了,可姿仪如她一般雍容华贵的,却是独一份,不由得忘了此行目的,远远地驻足观赏起月下美人。
杨丽华的余光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来人,原以为他是途经花园,不曾想却一直打量着自己,眼中的欣赏之意毫不掩藏。
她放下了托腮的手,转过身正对崔澈,皱眉道:
“你可瞧够了!”
偷瞧被人发现,崔澈也有一丝囧意,他并非孟浪之人,况且东宫里的贵妇,要么是杨勇妻妾,要么是官员家眷,也不是戏弄的对象,崔澈称罪道:
“小子崔澈,无意冒犯夫人,还请恕罪。”
正要走开,却听那妇人略显讶异道:
“你便是崔澈!”
因为与年纪不符的身高,杨丽华根本未曾把来人往澈哥儿身上想,此番听他自报姓名,才知晓了身份,鬼使神差的,杨丽华发出了邀请:
“萍水相逢,亦是有缘,何不来亭中稍坐。”
崔澈并不意外妇人听说过自己,当年的徐门立雪一事就让他在长安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只是对于妇人的邀请却犹豫起来。
‘也罢,她一女子,尚且不惧人言,我一男儿,又何故畏缩。’
终究是移步凉亭。
“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虽说询问女子姓名略显轻薄,但总不能一直夫人、夫人的叫着。
“崔君日后自会知晓。”
杨丽华却不愿意透露了姓名。
崔澈一愣,心道这女子好不晓事,将人邀来,却连姓氏都不肯告知。
“既是萍水相逢,夫人又怎知还有再见之日。”
杨丽华却避而不答,她起身走到一株盛放的桂花树下,经过崔澈身前时,带起一阵芳香。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杨丽华吟诵后,转身面向凉亭里的崔澈,明知问道:
“不知崔君的诗,是写给哪家女子?”
这首《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也不知道去年的时候从什么途经流传了出来,只是世人却不知诗中所指何人。
崔澈当然不能与人说是写的杨丽华,这两年正值自己迎娶杨阿五的考察期,可不能让人误会自己仰慕其姐。
“信手捏来,非有所指。”
崔澈话一出口,杨丽华当场变了脸色,只是她背着月光,崔澈看不真切,况且那恼意转瞬即逝,她的面庞又换上了笑容:
“好一个信手捏来,却不知今夜好景好月,崔君能否让妾身再闻新作?”
“景色虽好,但澈今日并无诗情,既然夫人认为尚有再见之日,不妨来日再与夫人论诗。”
崔澈一肚子的诗词存货,却也不是谁都能赠的。
穿越七年以来,他只赠诗于姑母崔昭容,以及前岳母杨丽华,眼前这女子虽然生得貌美,仪态大方,却也别想从澈哥儿肚里刮出一首。
崔澈的拒绝让杨丽华始料未及,澈哥儿眼见她气鼓了胸,原本就饱满的胸脯上,一串压襟也跟着陷了进去,崔澈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察觉到崔澈视线所及,杨丽华赶紧转过了身子,她红了脸颊,却开始胡言乱语:
“想必若是兰陵公主当面,定能引出崔君腹中诗情。”
说罢,心中又慌了起来,我怎地这般口吻,好似在与阿五争风吃醋。
崔澈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上边,而是起了疑惑,这女子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杨阿五有成事的可能,莫非她是杨家亲戚?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但他却没往杨丽华身上想。
众所周知,杨丽华自从移居别宫后,就只再小皇帝被暗害时,才入过一次宫,平素深居简出,去的最多的地方也是皇家尼寺,又怎会知道他与杨阿五的事。
但崔澈却能确定下来,这女子与自己的新岳母独孤伽罗关系亲密,毕竟事关女儿名节,独孤伽罗也不会在事情定下之前,与外人提起。
此前能给前任岳母杨丽华献殷勤,如今遇着新岳母关系亲密之人,崔澈也不吝惜那一两首诗词,他也知道自己纳了三房美妾,可得小心处理与岳母的关系。
打定主意,崔澈便绞尽脑汁,回忆适景的诗词,好不容易得了一首,却见那女子要走,情急之下居然伸出胳膊拉住了她的手。
一轮圆月高悬,桂花树下,杨丽华惊愕的转过身来,与崔澈四目相对,晚风习习,再无多余声响。
崔澈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他慌乱的解释道:
“我,我实非故意,不过是灵光一现,得了诗作,见夫人要走,一时情急才失了分寸。”
就算是现代,也不能随意去牵陌生女子的手,更何况是古代,哪怕南北朝末年,胡汉融合,风气较为开放,也没到这种程度。
他甚至看见了这女子在独孤伽罗面前哭诉自己轻薄的画面。
完了,我的阿五飞了。
杨丽华更是心乱如麻,她将手收了回来,脸颊红得厉害,心跳越发急促起来。
她强作镇定道:
“崔君吟诵便是。”
崔澈见女子并未翻脸,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但此前想到的诗文定然是不合适了,好在脑子灵光,随即便吟诵起了李白《子夜四时歌》的其中一首: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吟罢,崔澈又解释道:
“突厥屡有侵犯之心,北境不宁,黎庶多苦,澈故有此叹。”
换了这首,显然是要拿忧国忧民的正面形象淡化自己方才的轻薄举动。
怎么就上手了咧!
杨丽华的心跳平缓了许多,脸上却还是红润得很,她不敢再与崔澈对视,只是含糊地赞扬几句,便要离开。
却听崔澈在身后恳求道:
“方才澈所为,真是无心之失,还请夫人莫要言与旁人。”
杨丽华又回想起了先前与他两手相牵的一幕,羞意更盛,就连脚步也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