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江湖,三教九流,湖有大湖小湖,各地也有各地的规矩。
就拿开武馆来说。
如那天津卫,外来武夫拳师想要开馆收徒,得踢满八家,才够资格挂招牌;广东佛山,拳师想要开馆,得先挑地方,开在哪条街,就得受那条街的拳师挑战,直至无人出头,方能开馆。或是索性一一登门挑战,战至无人敢战,谓之打通街;河北沧州,拳师开馆,需得开门迎人,招牌只挂不露,覆上红绸,这外头路过的武门中人见此便会登门讨教,迎人七天,倘若老师傅能撑着不倒,才能摘那红绸,露那招牌,否则,自己折了。
京城,则是立擂。
武行老话,“立擂容易,下擂难,下擂如登天,一步一黄泉。”
说的简单点儿,敢立擂,死了,就下来了。
规矩倒也简单,立擂者在立擂前需请武林宿老见证,递交战帖,京城武门一方则会请出一位有名有姓的大拳师出面挑擂。
但这挑擂非是直接上去,得等上十天。
十天内,擂台但凡在京城立上一日,台下高手若想扬名,亦可签下生死状,登台一试,立香计时,立擂者当来者不拒,与之切磋较量。
十日为期,若立擂者能撑到大拳师登擂,这才算成了一半,最后赢了,方能开馆授徒。
可这四九城鱼龙混杂,高手如云,抛一粒花生米出去,兴许就能砸中一位大拳师,吐口唾沫,保不齐就得跳出来一位隐秘门派的传人。
多少武人踏足京城,想着一朝扬名天下知,在京中立擂,结果直着上去,横着下来,非死即残,有的连那挑擂之人都没看见,便活活累死在了擂台上,黯然收场。
别看街上那些各路拳师,各门各派,虽时有切磋,当街耍上两手,瞧着急头白脸,可真要让他们立擂,保准立马老实。
擂台一立,刀枪无眼,拳脚杀人,一横一竖。
放眼整个京城武门,敢立擂,又有能耐活着下擂的,上推一个甲子,天下间也只出了一人,便是那太极宗师“杨露蝉”,惊世骇俗,打遍京华无敌手,得了个“杨无敌”的名头。
后来者虽也有立擂扬名之人,但已是规矩更改之后的事儿了。
念及国难当头,京城武门便去掉了十日之期,这才有了如今大小拳种遍地开花的盛况,可谓空前。
故而,虽同为内家拳,为何有人要分个先后之别,这便是缘由。
……
眼瞅着快过年了,街市上也热闹了起来。
舞龙舞狮的,还有踩高跷的,戏法杂耍那是排满了,一眼望不到头,敲锣打鼓的动静传出老远,时不时再冒出几声炮仗,惊的鸡飞狗跳。
一群吸溜着鼻涕的孩子则是围着那卖冰糖葫芦的老师傅打转儿,有人趁其不备踮脚猛的舔上一口,立马惹来一阵破口骂声,惊的四散而逃,咯咯发笑。
街角积雪未化,一个破衣烂衫、瘦骨嶙峋的老妪,顶着满头的苍发,深弯着腰,背着自家半大的孙女,费力的抬起浑浊的眼眸,望向那不属于她们的热闹,然后伸手稳了稳女孩领口插着的草标。
街面上,一個端着鸟笼的八旗子弟,走着螃蟹步,领着几个游手好闲的赖子,听着一连串的马屁,满脸受用。想是听的舒坦,随手便赏出去两枚龙洋,又从怀里捏出一小撮上等的小米儿,丢向笼子里的画眉鸟。
人堆里,还有几个模样俊俏,身段纤细的少年,跟着自家教戏的师父,顶着戏班的招牌,好奇又胆怯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而后扮上戏妆,咿咿呀呀张嘴唱上两嗓子,惹得不少过路的姑娘们频频回首,巧目泛光。
“咣咣咣……”
“有人立擂啦!”
可随着一声吆喝。
集市更热闹了。
“源顺镖局前的空场上,‘神手门’雷天立擂了。”
再一听这句话,不少好事之人全都坐不住了,正在干仗的游侠、赖子也都不打了,一溜烟儿的全朝源顺镖局快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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