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京城。
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正逢一场春雨,带着晚冬未尽的寒,散发着丝丝凉意。
自古侠以武犯忌,譬如当朝,刑部有高手,“六扇门”有好手,再有那震慑黑白两道的“神候府”。
就如“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当初何等辉煌,各是占据了江湖上的半壁江山,权势通天,可明争暗斗多年,仍旧不敢有太大动作,原因便是在此。
再者,武人难出头,尤其是如今这个朝代,站得住脚,已千难万难。
而眼下,局势似乎有变。
杏花微雨,长街两侧的酒楼客栈中,坐满了各路的江湖人,黑白两道,绿林高手,皆在饮酒食肉,闲聊笑谈。
斗酒高歌之声此起彼伏,传于雨中,散于风中。
只因神州盟立盟在即,不少人半个月前便已披星戴月,久候京中,等的就是这一天。
谁都想要成名,谁都想要建功立业,都有豪情壮志,以往不成,权臣当道,大志难酬;但眼下新帝大赦天下,招募兵丁的同时,便已放言借此立盟之际,布“招贤榜”,无论文武,但凡有过人之处,不问出身,可行特例,入行伍之中,得一官半职,抵御外敌,建功立业。
得闻消息,八方云动,就连一些名动一方的江湖名宿也都动身入京。
自古有言,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终究不如建功立业来的实在,何况正值乱世,神州陆沉,多少人想要抵御外敌,多少人想要建下功业,封侯拜相,驰骋疆场。
想当年水泊梁山何等势头,不也是遭招降计杀。
白愁飞入主金风细雨楼前,同样也是纵横沙场,想要以此建功立业,只是难见出头之日,方才遁入江湖。
以往难出头,如今已有出头之日。
蔡府,往日的蔡府,如今的“镇北侯”侯府。
对于这位侯爷,江湖上有人已奉为神话,有人已奉为信仰,还有人只觉得此人太过难以想象。
纵观其过往一切,只有一个字。
“快!”
成名快,扬名更快,握权得势,尽管只是个小小的侯爷,然却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比起那些不可一世的人物,这位侯爷反倒行事低调,大多数人也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这并不妨碍对方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
往往越是神秘的人,越容易引人臆想猜测,也更令人畏惧。
侯府冷清,比不得神通侯侯府那般卧虎藏龙,便是早先掉落的断枝落叶都少有人打理,仿佛与世隔绝,另有天地。
微雨绵绸。
原本安静的院中,忽见数道身影翻飞掠入,步履轻巧,兔起鹘落间已飘向了侯府深处,裹挟着暗藏的杀机。
作为当今庙堂江湖最不得了的人物,陈拙的出现,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生恨。
途至一半,几人齐齐止步,却见园中的一颗苍劲老树下正有一人坐于雨中,青袍披发,盘膝打坐。
似是惊觉来人,树下传来幽幽话语,“金人么,不知死活。”
陈拙一面说话,一面徐徐睁眼,扫过眼前几个完全一副江湖人打扮的高矮身影,露出异色。
这些人气机各异,皆以面具掩去真容,露着两双难窥深浅的阴沉眸子,冷笑有之,饱含恶意有之。
眸光一扫,足足九个。
只是一瞬,九人已分散一站,成合围之势。
他眸光一住,看向当中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袭黑色衣衫,铁面后藏着一颗独目,双手负于身后,右肩裹着一张铁网,居高临下的瞧着陈拙。
“嘿嘿,不知死活的是你。”那人独目泛亮,上下打量了陈拙一番,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嗓音透着不加掩饰的狡猾和得意,“听说你们几位绝顶先战关七,又有恶斗,还有你从大相国寺回来便一直闭关不见外人,我便断定伱受了重伤。”
陈拙的脸色一阴,淡淡道:“你是……朱侠武?”
那人独目闪烁,然后怪笑了两声,“看吧,我就说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他摘下脸谱,露出了那张瞧着黝黑憨厚的国字脸来,赫然正是朱侠武。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眼下立盟在即,京师内的高手多已涌向神通侯侯府,偏偏你又独来独往,也没说在身边安排几个援手,今日杀了你,什么狗屁的神州盟,自然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
陈拙脸色确实很苍白,淋着雨丝,已在起身。
“那夜与关七一战,你应该隐藏实力了吧,为何啊?以你的身手,只要肯定下心来,踏行正途,大有作为,何必与金人勾搭在一起?”
朱侠武又戴上了脸谱,漫不经心地道:“因为你已经站的太高了,登峰造极,一手扶持新帝登基,我们这些人,往后就算穷尽心力,一辈子也不可能追赶上你,老子可不喜欢始终低人一头;而且,金人宋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在乎谁能令我享受荣华富贵,谁给的多,我自然就能跟谁合作。”
雨氛稠密,像是团剪不断的丝绵、愁绪。
陈拙双拳一握,双眼淡淡有神,“所以,你故意瞎掉一只眼睛,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而且还能免去嫌疑……果然是一条喂不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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