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里的青衫客清末民初370、强敌“生机?凭你们也配?”
九天玄女睥睨众人,冷若寒霜的面上浮出一抹讥诮笑容。
她盯着陈拙,手提神锋,凌空虚立,看也不看朝自己扑来的一众破碎强者,剑身嗡鸣一震,顿见寒光大盛,散发出万千剑气。
那剑气浩瀚如奔腾大河,但凡被卷进其中,不消顷刻,已销魂蚀骨,化作齑粉,只余惨叫在天地间回荡。
好恐怖的剑意。
只这一手,便将那些破碎之人的气焰生生给压了下去,骇的所有人一个寒噤。
“既然你们求死,今日索性一并解决,吾等也正好再无后顾之忧,尽全力破除这樊笼,”广成子凌空而行,负手而来,眸光轻转,已将视线投向陈拙,“与你一战。”
陈拙双眉一耸,此时动手,焉有胜算。
他心念急动,此身虽非真身,生死无碍,但这些破碎虚空之人却不能死在这儿,不然广成子等人功力精进,此消彼长,万一再生出什么变故。
“小友勿慌,胜负生死,尚未定矣,吾等亦有援手。”
一个苍老嗓音倏然自谢眺身后传来,如有安抚人心的魔力,令众人心气大涨,同时更将九天玄女的剑气迫的节节后退。
但见人堆里走出个须发雪白,面色红润若婴儿的老者,鹤氅灰袍,形貌平和,然周身气机扭转成圆,只似一团晦涩漩涡,神异非凡,其后还跟着五道身影。
有识得此人者忍不住惊呼开口:“啊,他是……邹子……您老还活着?”
这竟是先秦“阴阳家”的强人,邹衍。
谢眺恭敬无比的站在一旁:“祖师!”
他魔门虽说容纳百家而成,然与“阴阳家”渊源最深,更何况还是邹衍这等近乎神圣的存在,自是奉其为祖。
广成子冷漠双眼忽然就像是火焰般跃动起来,瞧着老者,平淡道:“原来是伱这条漏网之鱼。”
邹衍亦是语态平淡:“昔年幸得几位老友拼死相助,老夫方才逃脱那场劫数。谁能想到,名传千古的神人,竟会以后世之人来增补己身;每隔数百载,尔等唯恐后来者成了气候,与你们共享天地精气,便要扫清一切,尽数屠灭;可惜,事与愿违,连番恶战,这洞天福地也几近衰亡了。”
说罢,他没理会广成子的反应,而是看向陈拙,感叹道:“我得悉末法之人现身,只当此间有了转机,不想只是一缕分神念头,那看来今日亦难逃祸劫。”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连邹子都没把握,那此战如何能赢。
陈拙轻声道:“邹子放心,吾之真身已于俗世等候接应。”
邹衍眼神一亮:“天、地、心三佩么?原来如此。”
形势既已到这般千钧一发的地步,陈拙自然不会保留。
听闻俗世有人将会破界接应,无论是这边后世破碎虚空之人,还是对面的上古遗族,尽皆神色狂变,心思都变得微妙起来。
这便意味着他们有机会重返俗世。
如今这方洞天福地就好比不见生机的无间炼狱,无时无刻不是存在着厮杀和凶险,相比之下,俗世反而成了仙境。
剑拔弩张之际,陈拙忽然问道:“既然有‘阴阳家’的强人,道儒两教可有强手来援?”
邹衍摇头道:“小友想多了,据我所知,诸子百家唯吾一人机缘巧合破界至此,剩下的诸子所求皆为心灵境界,一生都在感悟天道自然,并无他求;不然若是儒、道两家圣人也踏足武道,这洞天福地只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想想也是,自古天骄奇才辈出,然于武道一途从来不曾听闻几教祖师的消息,仿佛先秦是个断层。
邹子复又道:“想来连他们也都忌惮这些妙参天理的圣人,不敢将之引入此间。”
广成子脸颊抽搐,似是不愿就此事再多做细说,沉声道:“话多费神,说到底终究还得凭手段一较高低。”
邹子淡然笑道:“小友,你且专心与他一战,剩下的便交于我们。”
话甫落,他身后五道身影竟全然异口同声的开口,纷纷跻身前进一步,与邹衍并肩而立。
这五人不见面目,服饰古老的吓人,身形可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不同寻常的是浑身气机竟在无形中与邹衍贯通。
“嗯?”
广成子与陈拙看到这五人,也都眼露异色。
陈拙眼中精光乍现,赞道:“好手段。”
这五个人竟和他的冉闵之身有些近似,而且还要高明不少,盖因五人皆为邹衍精神所控,以神念牵引,每人各修一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气息融合为一,看似五人,实则不过是一人,皆可视为邹子的化身。
此间精气日渐稀薄,想来是邹子不愿以他人增补自身,故而以这等方法来增强实力。
“留神。”
“杀了他们。”
几在瞬间,陈拙已与广成子各留下一句话便挪移到百丈之外,另辟战场。
二人针锋相对,气机互冲,手脚未动,然身躯已在飞快横移。
天地变色,风云激荡,双方身形一拔,片刻之后皆虚立于九天之上。
“区区一缕念头,也敢与我争锋?”广成子面容古板无波,眼中杀机却在暴涨,“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你休想瞒过我,你和我们明明就是同样的存在。”
几句话的功夫,远方已是战起。
天地间仿佛罩下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又像是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将邹衍等人连同九天玄女悉数包裹其中,声势委实骇人到了极致。
“竟然是阵法,看来那五人便是邹衍成阵的阵眼。”广成子不曾去看便已洞悉万般,“我倒要看看他那具油尽灯枯的身子能撑到几时,你又能撑到几时。”
陈拙不言,只是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广成子脸颊立时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然后轻吐:“杀!”
杀念一起,杀心一动,杀声一吐。
这人口中竟吐出一缕锐旺无匹的剑气。
铿锵~
吐气如剑不说,剑气破空一瞬,那广成子提指当空一划,指尖神华大放,于虚空拖出一缕神异轨迹,剑气霎时由虚化实,化作一柄璀璨剑器,随指而转,跟着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
不过一息,广成子身前已有数百柄剑器浮空,徐徐轻转,剑鸣不止,杀意冲天。
“由虚化实?”
陈拙面露凝重,当机立断已在后移,身畔流云倒流。
而他眼前,广成子提指一划到底,跟着面无表情的指尖遥指,那漫天悬浮的剑器,刹那有若长吟低吼的狂龙,在无尽的颤鸣中化作万千流光剑影,宛若蝗群过境般冲天而起,破空而至。
一时间,陈拙眼前俱是纵横的剑影,密密麻麻,交错汇聚,聚如大浪奔腾,散如流光乱舞,杀机无穷。
只是稍慢半拍,陈拙身上已见十数道血口绽裂。
这些剑自无形而至有形,自无质而至有质,皆乃广成子精神之力所凝,凭空塑造,念起剑生,一念之下,天地间无一处不可为剑。
陈拙心中亦是为之吃惊,一面于那交织变化的剑影中急速挪移变幻,一面暗自留神。
想他真身历经诸般波折劫难,还是在那“龙虎门”中吞噬了“大黑天”,得一方天地的所有这才精神之力大涨,半步天命,悟出了“陆地真仙”为何。
而此人受困于这樊笼之中,竟也明悟“仙”字真意,想出了一条“金仙”大道。
不俗。
看来这位上古神人果然了得,当为他此间生死宿敌。
眼看剑光越来越急,陈拙当机立断折身而下,如流星天降,直坠大地。
广成子虚立九天之上,耷拉着眼皮,如俯瞰人间的仙神,身畔流云飞散,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探食指牵引那剑气洪流,轻划摆动,铺天盖地的剑器齐齐调转剑尖,如飞蝗过境,降下一蓬箭雨,紧追而至。
太快了。
陈拙只听耳畔剑鸣大作,才觉自己已被千百柄剑器围困其中,与他并肩齐飞。
但杀机骤降,广成子食指当空交叉一划,原本直直下落的剑器霎时一分为二,如两股洪流一左一右,直冲陈拙剿杀而上,飞剑纵横往复,交织出一张剑网。
“轰!”
陈拙脸色冷沉,皮肉剔透冷白宛若冰魄,他兀自吞吸了一口气,急坠之势再添,险之又险的避过身后剑器洪流,单足点地,人已翻身闪向一旁。
待到身形已远,足尖所点之处方才应声下塌。
而那颤鸣不止,好似流光般的一柄柄剑器,竟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剑尖调转,晃出一团团耀眼寒光,紧咬陈拙不放。
眼见避无可避,陈拙双脚倏然一沉,右手单掌下压,掌心之间立见锋芒凭空汇聚,刀意纵横,刀气飞散,大地之上无来由的多出一道道斩痕。
意念乍动,但见四方风尘骤聚,竟在须臾间化作一口四尺长短的刀子。
宽身厚脊,黯淡无光。
然刀成一瞬,陈拙五指紧握,刀口向外,立在身前。
叮叮叮……
刹那间,剑气洪流已至。
陈拙双脚仿若生根在地,纹丝不动,一手握刀柄,一手按刀脊,人刀合一,锋芒外吐,那恐怖的万千剑气竟在刀口之下如浪分开,破向两旁。
刀剑相击,宛如金石碰撞,一柄柄看似犹如实质的剑器,纷纷于刀口前折断碎裂,重新化于天地之间,归于无形。
陈拙黑发流散,眼中乍见混沌色的光华吞吐而出,脸上狂态惊现,狞笑间,只将手中长刀握柄一拖,而后刀口上翻,长啸道:“死来!”
他这一拖,但见一股凶厉绝伦的刀意弥散天地,一抹刀气横断长空,不但将那未尽的剑气悉数斩碎,更将半空的广成子也罩了进去。
惊世刀气加身,广成子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右手虎口大开,竟将这一刀给生生接下了。
“雕虫小技!”
僵持不到半息,刀气无声消散。
二人再陷对峙。
一人虚立长空,一人立足大地,一者俯视,一者仰视,彼此的目光于虚空碰撞,竟爆出一团奇花火焰。
二者看似平分秋色,不分轩轾,不料变故骤起,但见陈拙手中长刀如尘而散,浑身上下乍见一道道血口接连绽裂,缕缕剑气自其体内爆射冲出,带出数百道血箭。
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楚,陈拙眼中反是一片平静。
二者实力悬殊,适才交手,对方那些剑气入体之后便如附骨之疽,凝而不散,防不胜防。
他此刻浑身浴血,肉身千疮百孔,面上也是鲜红一片,脚下血水汇流成泊,哪怕肉身再强,这般伤势也是再无胜算。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遇到如此对手。
与此同时,远方的天边时不时传来厮杀之声,惨叫之声,还有狂笑之声,亦是战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送你上路!”广成子毫不废话,纵身一闪,人已在陈拙面前,食指点其眉心,“今天,他们那些人都得死。”
“等等。”陈拙突然道。
广成子居然还真就停了下来,眼神晦涩,如在等候陈拙的下文。
四目相对,陈拙忽然呲牙一笑,说道:“你……”
但一字堪堪出口,他的脑袋便当空炸裂,徒留无头之身屹立原地,断口血喷如吼。
冉闵之躯,至此破碎。
遂见广成子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抹怪笑,仿若恨极了陈拙,食指再动,连那无头之躯也随之四分五裂。
可就在他大觉快意之时,变故横生,那碎散的血肉中,一团星火猝然升空,跟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外扩变大,一瞬半刹,竟化作一颗炽热的赤色火球,将广成子裹在其中。
恐怖的高温在天地间弥散开来,大地干涸成焦土,山石融化,仿若迎来天荒地绝的末日。
广成子笑容逐渐消失,浑身毛发都在焦卷,皮肉中喷薄出缕缕血雾,又飞快蒸发,随后七窍都在窜出缕缕火苗。
与此同时。
俗世边荒之中,妖市内,就在冉闵之身粉碎刹那,庙内一直盘膝打坐的陈拙慢慢睁眼。
虽说两界相隔,双身意念难以贯通,但那道念头的消亡还是让他感觉的一阵莫名的异样,心绪乍动,再难入定。
尼惠晖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主上,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竺法庆也跟着道:“如今时隔两月,莫不是洞天福地那边起了变数?”
陈拙眼神变幻,轻声道:“应是我那缕神念被人斩了,冉闵肉身已毁,看来是遇到强敌了。”
不及二人回应,他长身而起,慢声道:“你们去把苍璩唤来,如今三佩只剩其一在外,不用等了,本座亲自走上一趟……我倒要看看这是洞天福地中的都是些什么不得了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