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徐鹤还是决定回去。
这次陪他回来的是陈应诏。
因为周弼熟悉练兵事宜,一整套流程都离不开他,反倒是刚刚入营的陈应诏还没有投入到工作中,暂时可以抽身。
自打出了遵化,一行人便疾驰而行,忙着赶路。
好不容易到了打尖休息的时候,陈应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同知大人,你这次回京,能不能救出那丰坊是一回事,就算救出丰坊,但恐怕也会陷入储位之争的漩涡中。”
“其实按照我的意思,你有什么办法救人告诉我,我去拿着你的名帖去办。”
按照滑头陈应诏的路数,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已经说明,他铁了心上徐鹤的船了。
不过徐鹤非但不喜,反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回去,我必须要亲自出面才行,而且,我还要跟大伯商量一下将来之事,你去我虽然放心,但很多事,必须要我出面方可!”
听到要跟徐嵩商量事儿,陈应诏不说话了。
其实徐鹤有些话没有说透。
他之所以要去找徐嵩,其实是因为秦家眼看就要倒下了,这时候,正是解决徐嵩【单车阁老】窘境的时候。
徐嵩自从入阁之后,身边得用之人,只有谢鲲、顾守元、姚纯臣等人。
这些人,别看一个是皇帝的小舅子,一个是未来很有前途的中年官员,一个是能接触机要的秘书型人才。
但想要在朝廷说话顶用,这点人简直少得可怜。
徐嵩又没有做过会试主考,门生一个没有。
那秦家倒台后,秦家的党羽很多都是有才有德之人,放他们被打倒,跟着秦砚一起滚蛋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能将这些人收归己用,将来徐嵩在朝廷里的话语权自然水涨船高。
而丰坊……
就是一个“千金市骨”的好“马骨”啊!
等赶路回到北京,刚回到公主府,张鹗和刘表就向徐鹤汇报了这段时间里京师的情况。
情况比徐鹤想象的更加糟糕。
朝廷里现在“倒秦”的呼声愈演愈烈,甚至已经有人要求皇上下旨抓捕秦砚以及其党羽一并问罪。
更是有人直接说秦砚祸国殃民,犹如秦之赵高、汉之王莽,唐之卢杞、宋之秦桧了!
当徐鹤听到这时,眉头紧紧皱起。
秦砚该不该杀?
说实话,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皇帝的意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事情他做得太多了,不胜枚举,当然可以杀。
可自宋以来,汉人朝廷当权者很少杀士大夫。
到了国朝,太祖张士诚更是为邀结士心,就算士大夫犯法,也是降罪一等,除了谋逆的重罪,朝廷五品以上官员就没有明令典刑的。
当然,除了砍头,想杀人办法多的是,但终究官场上还是讲道理的,意见不合、政见不合动辄杀人,那谁还敢当官?
可现在竟然有官员想要破坏规矩,可想而知情况已经到了多严重的地步了。
刘表道:“驸马,今早回宫里,听干爹的意思,小阁老秦阙可能这一两日就要三法司会审,结果不会太好!”
秦阙没有功名在身,徐鹤在听到有人想杀秦砚时,就知道秦阙想要保命可就要看天意了。
张鹗这时也道:“秦家在朝廷里的党羽如今很多都已经被抓,关在锦衣卫诏狱里了。”
“就连天官吏部尚书李希颜都停职在家待参了!”
连李希颜都被参了?
此公以前虽然是秦家的铁杆,但前阵子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秦家起了龌龊,两家早就不往来了。
连天官都被参了,那这把火,距离内阁首辅也不远了。
听完两人将这段时间京师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徐鹤这才回到后院。
听说徐鹤回来,张徽姮、顾横波等人早就等着了。
就连丰筱竹也藏在屏风后满含期待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徐鹤你回来了?”
“亮声!”
徐鹤见公主和顾姐姐二人早就等在此处,刚想来个左拥右抱,谁知二人慌忙挣开,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后面有人。
徐鹤老脸一红,这阵子呆在山里,早就按捺不住,看见妻子,哪还没有动手动脚的?
可谁曾想屏风后面竟然有人。
张徽姮轻咳两声道:“信你收到了吧?丰家伯父的事情,你既然回来了,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徐鹤看了看屏风,已经猜到后面站着的是丰筱竹,他点了点头道:“我今晚就去郭指挥使家里一趟!”
听说他要去找郭珠,张徽姮没好气道:“我拿着帖子去找郭珠都没用,你去了他就能放人?”
徐鹤微微一笑大声道:“还请公主放心,丰家伯父我徐鹤一定救他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丰筱竹听的。
顾横波心领神会道:“那丰家妹妹定然能够安心不少,她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呢!”
徐鹤闻言看了一眼顾横波,心知这蕙质兰心的女子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笑了笑道:“那就请顾姐姐劝劝丰姑娘!让她别急,我现在就出门!”
丰筱竹闻言,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焦躁,好像一下子消减了不少。
以前那个在沙洲中互相扶持、互相取暖的徐鹤,恍惚间又回来了。
徐鹤的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一下子就让她整个人安心了不少。
徐鹤朝二位夫人点了点头,屁股都还没落座,就转身出去寻郭珠了。
等见到郭珠时,郭珠还是那副死人脸道:“你不该这时候回来!”
徐鹤笑道:“郭指挥使好大的面子,连公主的名帖要人都不给!”
郭珠道:“你来了我照样不给,哼,你觉得你比公主还尊贵?”
徐鹤道:“郭指挥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丰坊是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皇上心里也清楚。”
“到时候,你跟皇上报丰坊一个伤重急需医治,我想皇上对于丰坊这样的小角色,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郭珠冷冷一哼:“我这人,从不欺君,而且,这锦衣卫里,也未必就是我说了算,丰坊你可以带走,但我有言在先,他出去后是死是活,你别找我!”
徐鹤闻言大惊:“丰坊真受刑了?”
“嗯!”
“为什么?”
“因为太仆寺的马金他拿了!”
徐鹤:“……多少?”
“三万两!”
“不可能,他穷得都快当裤子了!”
“是,但他拿着贪来的钱,送人了!”
“谁?”
“很多,废太子、吴兴邦,甚至还有蜀王!”
徐鹤听到这,差点骂娘,这特么丰坊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为了做官,什么钱都敢贪,什么门路都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