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郊野,10月21日夜,罗德岛控制中枢。
从制造站的二层区域走到上层,经过本舰长长的走廊,跟几个临时干员打了招呼,阿米娅卸下了从容自信的表情,回归到了自己的空间内。
——阿米娅,你是大家最后的希望。
凯尔希医生经常如此跟自己说,虽然这句话往往透着另一股别样的希冀。
卡斯特少女尚且稚嫩,她的血脉因为各种原因变得扑朔迷离,也不是很能明白凯尔希对自己的期望究竟为何。
除此之外,自己被冠上【奇美拉】的称号,那是血脉融合的作用。
这是一种奇怪的技术,它将萨卡兹和卡斯特两种基因强行缝合起来的手段,谁能知道它会被用在一个卡斯特孩子身上呢?当她的父母将其托付给凯尔希时,或许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也就是说,阿米娅是凯尔希和特蕾西娅共同创造的杰作——这也意味着少女能同时使用萨卡兹族裔的祭坛法术,也拥有卡斯特族裔的敏捷。
阿米娅并不反感自己被融合的血脉,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王女的血液,这是萨卡兹王族的标志,最纯净的萨卡兹力量在小小的身体里涌动。
世界在逐渐在眼前沉寂下来,罗德岛的舰桥上人来人往,即使在黑夜也不曾平息。
少女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愈发沉闷,将整条通道衬托的愈发漫长,影子也投射到光洁无纹的墙壁上。
——滴!
“欢迎您,阿米娅小姐。”门卡机器照例发出了习以为常的问候声。
走进阅览收藏室,阿米娅例行开始了一天工作结束后的学习。
作为罗德岛领袖,她每天需要看3本书,并强迫自己记住今天看的所有知识,以让自己迅速成长到足以领导这个组织的地步。
手指轻轻划过粗糙的书页,听着附近的沙沙声,她的耳朵颤了颤,知道那是灾雪季独有的风雪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嗡鸣。
“嗯...又到冬天了。”少女喃喃自语,表情显得格外沉稳。
在战争结束后,阿米娅就习惯了独处的时间,她侧过头,今天突然想站在窗户边,好好看一看这个风雪下的卡兹戴尔。
战争下的尸骨被白茫茫的雪花所完全掩盖,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好似都消失无踪了,不管是谁的死也都无足轻重。
月光照射在地板上,发出透明而暗淡的反光,舰桥外的风雪遮盖了一切视野,让外围的野草都逐渐模糊起来。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房间内电子钟表的不断跳动,旁边有点松动的门轴轮嘎吱嘎吱来回转动,时不时撞出刺耳的嘭嘭声。
阿米娅拢了拢自己的披风,若有所思的抬起自己的手,上面的五枚戒指散发着荧光,透出不一样的奇异色彩。
她垂下头闭了闭眼,熟悉的事物睹物伤情,煎熬如刀割般的刺痛突然淹没了心房。
“特蕾西娅...”
说不清楚是什么作用,当特蕾西娅离去这个消息传到阿米娅耳边时,她敏感的心灵仿佛在那一刻蜕变成熟,变得坚硬而富有同理心。
悲伤淹没了她,但也并没有击垮她。
只有11岁的年龄让她赫然成为了整艘罗德岛号上屈指可数的孩子,尽管如此,阿米娅仍旧被众人寄予厚望。
作为特蕾西娅唯一的继承人,她仍然拥有卡兹戴尔的宣称权,魔王的位置和整个帝国的正统性,这或许是罗德岛唯一掌握的底牌。
尽管这种正统性很难被大多数萨卡兹承认,毕竟一个混血卡斯特想要继承魔王的位置还是太过牵强,以至于像是佣兵W,这样的巴别塔旧部都对她颇为不屑。
借书籍上的文字来平复自己悲伤的心情。
她在短短几个月内失去了熟悉的朋友,失去了博士,失去了爱戴的皇女,又再一次肩负起萨卡兹魔王这样的重担,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正当她迷茫的阅读着无味的书籍,阿米娅的眸光微动,感觉到身后的中控室大门被推开了。
“凯尔希医生?”她想回过头看一看熟悉的脸。
但是刚要站起的身体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
凯尔希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冷,但阿米娅知道这是她独有的性格:“不用起来。”
“你的身体今天还好吗?”她又换了换语气,嘘寒问暖起来。
“如果你的肩膀出现刺痛或者发生胸闷,那么需要立即跟我说,并且减少夜间工作的时间,及时补充B型营养液,还要进行日常康复锻炼。”凯尔希以无比迅捷的语气,说出一连串令人头大的专有名词。
阿米娅挖苦的暗笑起来,凯尔希医生对自己的健康问题还是那样的执着,已经到了一股病态的地步了。
她思忖片刻,微笑:“我没事。”
“......最近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阿米娅怯生生的回复道,这种不厌其烦的对话基本每天都能看到。
“不要勉强自己。”凯尔希侧了侧眉头,她感觉到阿米娅今天格外消沉的语气。
不动声色的走到她的视野内,留给她一个冷峻而弥留着月光的背影,凯尔希叹了口气:“我们接下来将走上新的一段艰难道路。”
“在完成我们的使命前,流浪生活会一直伴随着罗德岛,而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话像是温柔的鼓励,阿米娅困惑的抬起头,她张了张嘴,喉头里蠕动的疑问终是有所保留:“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为了这片大地的感染者,直到找到治愈他们的办法。”
凯尔希回过头,她手中的针管里面仍然存在有药液,补充道:“这也是罗德岛的目标。”
阿米娅的耳朵垂了垂,低头绞着手,这副样子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真的吗?
只是为了感染者?
阿米娅想了想,她感到说不出的异样感,就像是凯尔希还对她有所保留,这种感觉在很早之前就能在特蕾西娅的身上感觉到。
“好的,我明白了...”阿米娅深吸一口气,微笑起来,她是个乐观的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心情充斥着苦涩。
“我一会儿...可以去找煌吗?”
凯尔希翻出自己需要的文件,回头直直看向她:“找她做什么?”
阿米娅嗫嚅起来,此时才真的像是一个孩子应有的样子:“嗯...因为今天很冷。”
“我们想凑到一个被子里...能暖和一些?”她柔和的笑道。
阿米娅的笑容,真的很有治愈力,让人感到由心的温暖和安宁。这或许就是她独有的魅力。
这样的女孩或许并不适合成为魔王,更不适合肩负艰巨的使命,乃至抗击来自星空的灾难。
引领整个泰拉文明,成为这颗星球的领袖,率领走向星空的步伐,复杂的政治阴谋最终会把阿米娅变成什么样子,她还能保持今天的纯真善良吗?
凯尔希常常会如此怀疑,自己是不是天底下最无耻的败类,将一个孩子裹挟到自己的计划中。
“凯尔希医生?”见凯尔希没有回答,阿米娅不安的盯着她。
“......可以,我批准了。”凯尔希的思绪一边飘忽,一边回复道。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多任务,阿斯卡纶发现了不妙的情况,似乎有人在追踪我们。”
阿米娅点了点头:“嗯。”
“那么晚安,凯尔希医生。”阿米娅说完,打了个可爱的哈欠,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角。
“晚安...早点休息。”凯尔希没有看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逃离这个房间,她的心酸和彷徨更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作为罗德岛的领袖,她必须保持铁骨风范。
特蕾西娅永远离开了,博士更不值得信任,普瑞赛斯也逐渐不知踪迹。史尔特尔更是从不知道哪一个轮回起就已经消散在视野之内。
往日的朋友都已经离开,那些度过万年岁月的战友一批批的逝去,当凯尔希回望过去,猛然发现自己的心灵并没有那样坚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独自走多长的路,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倒下。
文明在对抗神明的道路中一次次轮回,但同伴却越来越少。这条漫长无趣的救赎之路似乎根本看不到头。
凯尔希立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风雪,默默下定了决心。
不论泰拉成败与否,这都是她的最后一次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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