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告别了孟夫子,到街上买了些盐巴就一路小跑着出城而去。
他今日增长了不少见闻,对修行的渴望愈发炽烈,一心想着早点赶回去,再入路云子的残念中找寻功法。
经过村外山口时,他心头一动,登上那座埋葬了陈二的矮坡向下望去,见埋尸的地方一如昨日,若不仔细探查,几乎瞧不出异样。
齐敬之又四下看了看,见左近僻静无人,便到坡下寻了一处厚实草甸躺了进去,这才从怀里摸出了灵魄面具。
他盯着这张五官轮廓与自己有些相似的淡青色面具看了一会儿,尤其那两道交叉贯穿的漆黑刀痕,仿佛在提醒着他昨夜的凶险。
“这两道刀痕丑是丑了点儿,但有它们在,倒是不怕轻易被人认出来了。”
齐敬之心里泛起这个念头,缓缓将面具戴上,只觉脸皮一紧,二者无一处不贴合。若不是那略显冰凉的触感,他几乎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昨夜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更是再未出现。
“生前……修行……功法……”
趁着眼前光影还在变幻,齐敬之抢先默念起早就想好的几个词语。
也不知其中哪个词儿起了作用,远比昨夜漫长的等待之后,齐敬之眼前终于一亮,一个极为模糊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是时间相隔太过久远的缘故,路云子似乎已经记不得对方的模样,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
这道身影明显是在说话,却没有声音传出,反倒是路云子的心声随之响起:“哈哈!师父终于肯将《仙羽经》传给我了!哪怕只是残篇,也足以让我横行江湖!这种法门从来是口传心授、不立文字,我一定要死死记住,半個字也错漏不得……”
路云子这样想着,身躯已经朝着对面的人影恭敬拜倒:“师父大恩,弟子虽死不忘!”
它直起身来,又仔细听那道模糊人影说了片刻,心中的喜悦之意愈发浓烈:“原来真正的修行经文与武道不同,把第一个大境界叫做炼骨壮命!师父所得,正是《仙羽经》的壮命卷,可以助我接续武道、奠定道基!”
“壮命境又细分为外炼和内炼两步?外炼就是外熬筋骨,首先就是吃肉?嗯,这一步倒是与武道类似,正所谓穷文富武,想要习武,一副好身板是根本,这就必须吃饱吃好,肉食自然必不可少……”
在听师父传授经文的过程中,路云子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无论哪一个对齐敬之而言都有极大价值。
“内炼是内养心骨?心骨又是什么?”
“物不平则鸣?这心骨,原来就是武夫的胸中意气?也可以是豪气、志气、骨气、恶气?哈!管它是什么气,年轻人哪有不气盛的?是了,师父得到这部经书时年纪已经不小,怪不得没练出什么大名堂!”
……
良久之后,齐敬之抬手摘下灵魄面具,欣喜之余,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路云子死时该有二十来岁,算是英年早逝,反倒是作为灵魄又活了一二百年。如此漫长岁月过去,它连授业恩师的容貌都淡忘了,却还记得那部残卷,实在是……”
想到这里,齐敬之隐隐有些感悟,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对这样的事情属实难以理解,哪怕附身路云子的残念,仍旧做不到感同身受。
细细想来,路云子淡忘的又何止是授业恩师?它甚至将自己的容貌乃至曾经拥有的人性都一并抛弃了,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以人为食的无面妖邪。
想到这里,少年的心里就有些烦躁,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回了自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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