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小九交代的名单里,有一个叫袁比受的!”舒良道。
原来是朱祁镇的人,怪不得!
曹吉祥确认了,这个蔺小九,是刘敬发展的锦衣卫密探,潜伏在光禄寺里面。
“把她拖下去审!朕要知道她一切秘密!”朱祁钰指了指小桃。
不等小桃哭诉,东厂番子就把她拖下去了。
“你说,蔺小九交代了几个人?”朱祁钰目光阴冷。
朱祁镇能在南宫操纵外面,靠的就是这些触角,必须把这些触角全部斩断!
“大兴县民匠钱旻、张监等四人,宛平县民匠朱祥、袁比受等七人,还有京城的也有很多,他见过的就有二三十人,奴婢已经派人去抓了,逃走的不多,这个袁比受正在押回来的路上!”
“好!全都抓起来!”
朱祁钰坐下来:“尤其这个袁比受,抓回来后和小桃一起审,还有那个温恩。舒良,交给你,你要把他们肚子里的秘密全都掏出来!”
“奴婢遵旨。”舒良领旨。
“王文来了吗?”
“应该在来的路上。”舒良回答。
“朕乏了,告诉他回吧,明早下了早朝再来。”
想必唐贵妃已经准备好了沐浴水,沐浴一番该歇息了,从睁开眼睛就没消停过,该放松放松了。
“那郑氏和季福?”
“让他们在宫门外站着,一个乃母子,一个锦衣卫,都是心向太上皇的人啊,站一宿,死不了人。”
朱祁钰挥挥手,让他退下:“你也歇了吧,里库追回来的宝贝都放在你那,能当的都当了,用来整饬东厂,人手不够就招人,不中用就给些赏赐打发出去。记住,要多多培植心腹,心腹也不能全信,要相互监督,不要被他们给骗了,懂了吗?”
“奴婢谢皇爷教诲,奴婢明白。”舒良跪在地上。
“好,退下吧。”
朱祁钰站起来抻个懒腰,沐浴了。
隅室水汽氤氲,唐贵妃手提着个花篮,认真地往水里撒玫瑰花,水汽中传来淡淡的花香,和好闻的芳香。
朱祁钰嘘了一声,蹑手蹑脚走到唐贵妃身后,轻轻一抱。
“呀?”唐贵妃吓了一跳,花篮掉进了水里。
回眸看见是皇帝,面容羞红,娇声道:“陛下,您吓了臣妾一跳?快点放开臣妾,宫女儿们都看着呢?成何体统呀?”
“哈哈,朕抱自己的爱妃,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朱祁钰大大方方抱着她,揉着她肚子:“你们说说,朕有失体统吗?”
“奴婢等不敢置喙陛下!”宫女们很懂事,红着脸退出去。
“哎哟陛下,臣妾的脸可往哪搁呀!”唐贵妃娇滟欲滴,水汽蒸着的面庞更添妩瑂。
几次试图推开朱祁钰,但他抱得紧,挣脱不开,红着脸说:“陛下,让臣妾把花篮捡起来。”
“朕喜欢这个香味。”朱祁钰一语双关。
吸了一口。
唐贵妃浑身痒痒的,缩了缩肩膀,身体不自然地抖动几下。
愠怒道:“陛下再不放开臣妾,臣妾可就无颜见人了!”
“哈哈哈,爱妃莫要生气,爱妃伺候朕宽衣吧。”朱祁钰使劲揉了揉朊绵绵的肚子,才不舍地放开。
唐贵妃整张脸如红透的苹果,虽然夫妻多年,但相敬如宾,这也是朱祁钰更喜欢李惜儿的缘故。
“陛下还是让宫女儿、太监给您宽衣吧。”唐贵妃要跑。
朱祁钰却拉住她:“宫女儿笨手笨脚的,哪有朕的爱妃细心?朕保证不动手了,保证!”
他举起双手。
唐贵妃更加羞恼,边宽衣边抱怨道:“陛下的手呀,为什么就不安分点呢?”
“主要是爱妃如丝绸一般,爱妃莫恼,朕在夸你。”
“呀!”唐贵妃闷哼一声:“别,别……呀!”
“朕没有!”朱祁钰满脸无辜。
唐贵妃动作迅速,然后推开他:“陛下快洗吧。”
“爱妃给朕擦擦背。”
朱祁钰一脸正经,进了浴桶里,长舒口气,语气沉闷:“真舒服呀,朕累了几天了,从夺门之后就没合眼啊,好累啊。”
唐贵妃走到门口,又心下一软,返了回来,红着脸说:“那陛下安分点!”
“自然,你我夫妻,朕从来不骗爱妃的。”朱祁钰笑道。
“哼!”
唐贵妃娇哼一声,坐在他身后,幽幽道:“陛下可否知道,方才你要废了臣妾的时候,臣妾的心都碎了。虽知道是演戏,但想到和陛下不复相见,臣妾这心……”
说着说着,她眼泪流了出来。
“朕懂。”
朱祁钰叹了口气:“不把潜伏在乾清宫的奸细挖出来,朕寝食难安啊。”
“臣妾也万万没想到,小桃居然是奸细……呀!陛下,你的手!”唐贵妃猛地站起来,俏脸含怒。
“爱妃,真的……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你把手放在水里面!不许动!”唐贵妃俏脸羞红一片,她哪曾经过这些啊。
“朕听爱妃的,爱妃快些擦背。”
唐贵妃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好好说话呢,结果皇帝坏死了,弄得她心烦意乱的。
“爱妃,这浴桶很宽敞,要不你也一起?”朱祁钰扭过头看她。
“臣妾不要!”唐贵妃赶紧拒绝。
那种伺候的,是妾室才做的事情,她虽不是出身名门,却也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不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是李惜儿,肯定早就钻进来了,啧啧,难怪原主喜欢她。
不过,妖滟建货有什么意思?把良家调教成妖滟建货才好玩!
“陛下,臣妾和您说话呢,您正经些!”唐贵妃气恼道。
“朕正经得很呀。”
“那你的手……哎呀,快点拿开!”
唐贵妃又站起来,佯怒道:“陛下再不听话,臣妾就不伺候了!”
“别别别,爱妃擦背最舒服,远非他人能及。要不爱妃也试一试朕的手法?”
唐贵妃惊呼一声。
“哈哈哈,爱妃留下侍寝吧。”
“谈女医说陛下现在要以调养为主。”唐贵妃不敢深说。
“安心,朕只是抱着爱妃睡觉,夜半衾裯冷,孤眠懒未能,白居易尚且知道夜里孤寂,何况朕了?爱妃留下陪朕吧。”朱祁钰回眸看着她。
“那,那陛下保证以龙体为重?”唐贵妃有些心疼。
“自然,朕向来最爱惜身体了。”
朱祁钰见她答应,笑道:“爱妃,快进来,朕给你擦擦背!”
唐贵妃娇笑着推开他,夺门而去。
朱祁钰招人进来伺候,穿戴完毕后,走进寝殿。
芙蓉帐暖,美人如玉。
“爱妃,你这件衣裳朕喜欢。”
“谢陛下夸奖。”唐贵妃巧笑嫣然。
“咦?这里好像破了?朕给你看看,这里真破了!”朱祁钰指着衣领后面。
“呀?”唐贵妃撩开长发,扭头去看。
“爱妃你看不到,朕帮你看看,招个宫女进来,给你补补。”
唐贵妃不疑有他:“不用吧?明早臣妾起来自己补吧。”
“朕喜欢这件衣裳,万一破了多可惜呀。来,朕帮你……”
“呀!”
唐贵妃惊呼一声:“陛下你怎么能?”
“朕怎么了?你看看,这件衣裳是不是破了?朕没骗你吧?先放在这吧,明早你自己补补,朕喜欢这件衣裳。”
看到了!大呀!
“请陛下转过去,臣妾,臣妾去换一件。”唐贵妃俏脸羞红一片。
“不用换了,灯都熄了,朕什么也看不到。爱妃,朕与你都是老夫老妻了,朕又不是涩急之人!睡觉睡觉,朕的龙体重要。”
唐贵妃微松了口气。
可好像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只手……
“陛下,你你你……”
唐贵妃快哭了:“陛下龙体要紧,等,等陛下龙体安好,臣妾自然不拒绝陛下,请陛下放开臣妾!”
“嗯。”朱祁钰嘴上答应了。
“陛下,臣妾内急!”唐贵妃咬牙。
“让宫女拿个恭桶进来?要不朕亲自伺候你?”朱祁钰坏笑地看着她。
唐贵妃干脆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不管朱祁钰说什么都不钻出来。
至于那只坏手,咬死你!
“啊!”朱祁钰惨叫一声:“谋杀亲夫啊!”
……
早晨,唐贵妃伺候朱祁钰穿朝服。
“爱妃脸色怎么如此之差?”朱祁钰神清气爽,睡得舒服。
唐贵妃翻个白眼,还不都怪你?
“哈哈,朕去早朝,你便歇下吧,等朕回来一起吃早膳。”朱祁钰走出西暖阁。
乘坐御辇去奉天殿。
乾清宫门口,站着一对瑟瑟发抖的夫妇,站了一夜了,皇帝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们。
因为瓦剌叩边,出征在即,才召开早朝。
其实早朝已经名存实亡了,来回折腾的只有皇帝,来参加的大臣越来越少,甚至民间戏称“早朝晨钟一响,万余乌鸦飞起”。
百官见礼之后,便直入主题。
兵部和内阁商讨出征日期,户部尚书叶盛还未到达京城,仍有张凤代理。
“启奏圣上,户部钱粮捉襟见肘,出兵太急,户部恐怕不够支出。臣想从内帑拆借一部分,等今秋各地税赋征收后,再还给内帑。”张凤启奏。
来了!
内帑被盗的后遗症来了!
瓦剌叩边,京营出征,国库钱粮不足,从内帑拆借一部分,完全说得过去,皇帝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实数缺多少?”朱祁钰语气平静。
张凤将一本奏疏呈上来,朗声道:“钱尚缺44万两,粮秣……”
内承运库只有44万两白银!
这是按照内承运库存银,报的数目啊!
朱祁钰目光阴冷:“这银子……”
“陛下,京营出征在即,钱粮刻不容缓,臣等知道陛下有难处,但瓦剌叩边,宣镇告急,军情如火啊!”
陈循率先跪下:“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便如张尚书所言,待秋收后收上来税赋,便还给内帑,若陛下还不愿,也可算上利息!”
朕能给你变出钱来?
朱祁钰默不作声。
“陛下!”
林聪走路有点别扭,慢慢跪下:“臣等知道内承运库被盗,也清楚陛下之难。但首辅所言甚是,朝廷再难,也没有边关难,京营将士出征,总不能空着肚子走吧?”
“臣有个主意,请陛下采纳。”
林聪转性了?居然帮他想辙了?
朱祁钰让他说。
“臣以为可以搞一场募捐,陛下牵头,让臣子们捐一笔钱,凑够军资。”林聪坦然道。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哗然。
不满之声甚嚣尘上。
“陛下,林阁老所言甚是,国难当头,臣等愿与陛下共赴国难!臣带头先捐一个月俸禄!”陈循率先道。
有首辅带头,内阁阁臣都捐一个月的俸禄。
不少官员陆陆续续捐款,但捐出来的数额,要饭的看了都嫌弃。
按这个捐法,把京城所有官员的钱粮凑起来,都凑不足一千两银子!有个屁用?
的确,大明俸禄之低,历史之最!
但也没这种捐法吧?
呵呵,林聪这不是献策,而是埋汰朕啊!
就差指鼻子骂朕是个穷逼了!
“首辅爱国之心,朕心甚慰。”
朱祁钰咬牙道:“诸位的爱国之心,朕也看到了。”
“但募捐终非一道,朕以为干脆把官爵都挂牌卖了,好好筹一笔钱!”
“陛下不可!官爵不可轻授之,这是太祖祖训!请陛下收回成命,切勿乱想啊!”陈循立刻劝谏。
文武全都跪下劝谏。
就算他真卖官鬻爵,能做到吗?
看看,朕随口说说,群臣便跪下劝谏,好似朕是昏聩之君,若没有他们,天下早就亡了!
朕需要一把刀啊!能杀尽天下的刀!
他看了眼于谦,于谦仿佛神游天外,对朝堂上的争端毫不在意。
现在不能让他儿子于冕伴驾了,要等他得胜归朝,再把于冕当做刀,砍死这些该死的文武百官!
“诸卿,起身,朕只是情急之下,顺嘴胡说而已,诸卿莫怪,朕也是为钱急昏了头了。”
朱祁钰道歉了。
第二次向百官低头了!
“陛下口含天宪,乃真龙天子,切莫信口开河,钱之事可从长计议,却不可信嘴胡说呀。”陈循站起来,慢悠悠的劝谏,像是长辈在劝慰子孙一样。
“首辅此言甚是,朕错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钱的事朕来想办法。”
“朕已经命唐兴和杭昱,各自筹集五万两,一共十万两,全都交给张尚书吧。”
“唐贵妃的嫁妆、朕的一些私人物件,也都拿出来当了吧,凑一凑。”
“陛下不可!”
陈循又劝谏:“陛下所用之物乃是御物,岂可流入民间?如今国难当头,陛下以身作则,文武百官自当效仿,臣愿意再捐献一百两银子,臣回家再凑一凑,争取多拿出来一点。”
“首辅啊,您真是国之贤臣,朕之肱骨,朕以前错怪你了,真是板荡识忠臣啊!”
朱祁钰心里一阵恶心,一百两银子,你家一顿饭用的都比这个多!
就用一百两银子收买人心,名垂青史,好算计啊!
文武百官怎么会放过沽名卖直的好机会啊?玩了命似的捐款,几两的都有。
“诸卿之心,朕看到了!你们都是贤臣啊!朕心甚慰!”
朱祁钰神情激动,站了起来:“朕不白要你们的银子,这样,朕把皇庄转让给你们!”
“朕的皇庄,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田地,每年产银无数,朕不亏待你们,市场价的八成,转让给你们!”
本来为了沽名卖直的文武百官,瞬间哑火了。
皇庄,可是个棘手的东西!
从太宗朝发展的皇庄,到了朱祁钰手里,几乎完全变成了累赘,有的皇庄年年还往里面贴钱。
关键还查不得,皇庄从头到尾就是笔烂账,越查越乱,真要是查,把所有太监都杀了,依旧查不清楚。
索性,直接甩掉包袱最好。
还有更深层的政治原因,就是土地兼并。
皇庄,是皇帝带头土地兼并的标志,如果皇帝处理了皇庄,就擦干净了屁股。
万一某天,皇帝脑抽,要清查土地兼并,文武百官可就不好解释了。虽说这种情况万分之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陛下,皇庄乃陛下生计,卖给臣等,恐怕于礼不合啊。”陈循也拿不定主意。
皇庄在皇帝手里亏钱,可换到他们手里,就会变成下蛋的金寄。
“首辅,百官之心,朕看在眼里,他们俸禄微博,尚能我国赴难,所以朕投桃报李,打算把皇庄半卖半赐,送给他们,以安臣心。”
朱祁钰苦笑:“如今内承运库被盗,十库只剩下九库,里库也空了。朕苦于无钱,别无他法,只能变卖祖宗家产了。”
“陛下作价几何?”
陈循刚问完,御史杨瑄便站出来,高声道:“陈大人,此乃大朝会,不是菜市场!如商人般斤斤计较,岂不有损国之威严?”
“启奏陛下,陛下关爱臣等之心,臣等内心暖和,还请陛下以出征大事为重,把皇庄之事等商贾之事交给太监去办,此等污浊之事,不该脏了陛下的手!”
他说得冠冕堂皇,居然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太祖时就把商人打入尘埃,商人是社会最底层。
但是,这些站在朝堂上满嘴仁义道德家伙,嘴上把商人喷成狗,谁背后没养着几个商人当走狗?哪行哪业里没有他们的触角?
哼,不让朕沾手商贾之事,你们背后说真香,敢情祖宗之法只给朕一个人用!
“杨御史此言甚是,那拍卖皇庄之事就交给杨御史去办吧!”朱祁钰淡淡道。
杨瑄一愣,却跟吃了苍蝇一样,他最讨厌商贾之事,所以劝谏陛下远离商贾,可陛下却要把他变成商贾啊。
“陛下……”
朱祁钰打断他,厉声道:“好了!奉天殿不是给你沽名卖直的地方!”
“早朝早朝,就是解决问题的朝会!”
“大军出征,急需军费,朕不卖皇庄,你给大军出钱啊!”
“没有钱,凭你这张嘴,去挡住瓦剌叩边啊?”
“没脑子的东西!”
“滚出去,领十杖!”
“还有你们都察院!下次劝谏的时候,注意场合!分得清轻重缓急!”
“太祖给你们发言之权,不是让你们满嘴喷粪、耽误正事的!”
“若再有人跳出来说有的没的,朕就要大开杀戒了!”
“太祖能赐你们发言之权!”
“朕,也能收回来!”
朱祁钰发怒了。
“臣等有罪!请陛下恕罪!”陈循带头跪下请罪。
朕早晚收回都察院满嘴喷粪的权力!
朱祁钰目光闪烁:“起来吧,继续说!”
皇庄之事,最好直接敲定。
他甩掉皇庄的包袱,日后清查土地兼并,也有了借口。
“陛下,臣等两袖清风,就算陛下贱卖皇庄,臣等也接不了手啊,不如由户部联系商贾,将皇庄卖给他们,陛下您看如何?”陈循想个折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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