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真假银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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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224章真假银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大人,有船支漏水了!”

    传令兵又来禀报。

    “有船支搁浅了!”

    “江匪杀上船了!”

    坏消息如雪片般传来,朱仪却不慌不忙,让狼兵下船,组织水兵反击,有条不紊。

    年富招来孝感卫,水兵才二百人。

    两军合并,年富领兵,组织水战。

    “开铳!”

    年富身披盔甲,站在战船上,迎风猎猎。

    别看他年过六旬,须发尽白,但腰不弯腿不瘸,身材挺拔,十分威武。

    此刻,江面漆黑一片。

    明军看不清匪类,匪类也看不清明军。

    但铳声响起,惨叫声传来,明军立刻知道江匪防卫。

    行船的艄公驾驶着战船,靠近惨叫声。

    装弹,发铳。

    有条不紊。

    站在坐船上的朱仪,算是看出来了,难怪年富能督抚难度系数极高的湖北,此人允文允武,能力极强。

    江上打夜战,不点火,就用铳,靠惨叫声辨别方向,倒是别具一格。

    很快,江匪那边节节败退。

    年富点燃火箭,用火油、火箭点燃船支,照亮江面,江匪的方位完全暴露。

    年富率军乘胜追击,大获全胜。

    而朱仪眼中却露出失望之色。

    开始派人打捞沉船。

    当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暴露在江滩之上,军将们全都瞪圆了眼睛,真想抢一波就跑。

    被凿穿了十二艘船,一个人没死,一箱银子没丢。

    年富驾舟而归。

    看见军卒的异样,登时厉喝道:“这是朝堂的银子,谁敢动歪心思?”

    “督抚大人廉正强直,文武兼备,本官十分佩服。”

    朱仪称赞道。

    “土鸡瓦狗而已。”

    年富并不在意夸赞,转而看向所有军将:“敢私吞官银者,诛九族!”

    他让人把银子装船。

    朱仪却苦笑道:“年督抚,船支有限,怕是这些银子要暂时留在孝感了,等下次再运时方能运走。”

    “本督抚必妥善保管。”

    这些年湖北纷乱,是以没有造船厂,年富手里也没有足够的船支支配。

    留这也不错,以皇帝的性格,八成会交给湖北支配。

    然后又交谈片刻,便就此分别。

    朱仪补充了足够的粮食,翌日天刚亮,就从孝感出发,走九里关,绕圈子走息县、新蔡入京。

    昨晚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导致兵卒心中躁动。

    谁不知道银子好啊。

    问题是,抢了也没用,不能下船,也不会操舵驾驶船支,只能干眼馋。

    船队进入河南地界。

    在新蔡需要一次补给。

    河南的天气明显冷了许多,水面有结冰的架势,朱仪犯了愁了,北直隶的河流肯定结冰了,如何运送银子啊!

    嘭!

    忽然,坐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大人,撞到了锁链!前方有埋伏!”

    传令兵急匆匆进来。

    “调头,回航!”

    结果后面的船支打出旗语,也撞到了锁链,难以回航。

    而且,这段水路江面狭窄,又是枯水期,不利于行驶大船。

    被夹在锁链中间,进退不得。

    “这是哪条江?”朱仪问。

    “回大人,在汝水上,往北没多远就是新蔡了!”

    正说着,岸堤两旁传来叫喊声。

    甚至,还有火炮的声音!

    朱仪从船舱里出来,岸边竟有人在点燃火炮。

    “大人小心!”

    亲卫护住朱仪。

    炮弹发射过来,有船支中招,对岸传来喝彩声。

    “登岸!”

    朱仪阴沉着脸。

    “大人,这伙贼人目标就是船上的银子!”

    亲卫周才道:“一旦登岸,咱们手里的土兵,怕是也控制不住了!”

    “贼人一定没足够的炮弹,轰几炮也就没了。”

    “派小船去向新蔡卫所求助。”

    “咱们就在江上漂着,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他说的是正确的决策。

    这些土人可不管大明律法,他们早就想抢银子跑路了。

    “登岸!”

    朱仪也不解释。

    周才欲言又止,认为这样会导致官银被劫,谁也吃罪不起。

    但朱仪一意孤行。

    打出旗语,令所有船支靠岸。

    战船打头,冒着炮火,向岸上射箭,靠近了就用火炮。

    看见船支靠岸,把土匪给整懵了,这什么操作?

    “愣着干什么,钱送上门来,哪有不要的道理?”

    一个独眼龙撮着牙花子:“都准备好了家伙儿事,让狗官军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抢了银子,一人分一百两,拿出去随便玩!”

    “大当家的你就瞧好吧!”土匪喽啰们发出喝彩声。

    朱仪迅速靠岸,令兵卒全部上岸,也不留人驻守船支。

    而在江岸的另一边。

    还藏着一伙人,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一袭黑衣,戴着草帽,密切关注着对岸的情况。

    “少爷,就说了该先下手为强,这回便宜了黑风寨了,咱们寨子吃什么啊!”

    朝堂运送大批官银入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整个江湖绿林,不知道多少人密切关注着朱仪船队的动向,都想怎么打劫这批银子呢。

    这批人也是土匪。

    公子哥冷笑两声:“凭他们?切!”

    家丁觉得少爷太托大了,打劫朝廷的银子啊,杀头的买卖,却让黑风寨先去蹚道,他坐收渔利。

    “放心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子哥冷笑道。

    家丁琢磨琢磨也对。

    南方绿林好汉估计都埋伏着呢,就算黑风寨抢了,也会被人抢走。

    不当出头鸟才是好事。

    “你可看清楚了,那天打捞出来的,都是银子?”公子哥又问。

    “绝对没错!全是银子!”家丁十分肯定。

    “那就没问题了,等着看好戏便是。”

    公子哥吊儿郎当的。

    结果,当他看见广西狼兵下船,如宰鸡屠狗般冲杀掉了黑风寨的土匪,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黑风寨一个喘气儿都没了!

    狼兵连汗珠都没出。

    “这他娘的是官兵?”

    公子哥吓得脸色发白,这他娘的是绿林好汉?

    家丁见多识广,但此刻也是两股战战,惊惧得磕磕巴巴:“好、好像不是官兵,像是哪来的土人。”

    “用土人押送银子?哪来的土人啊?”公子哥完全懵逼了。

    还有和他一样懵逼的。

    汝水两岸,真的埋伏着各路绿林好汉。

    都想打劫朝堂运送的银子呢。

    结果,都被狼兵一战,给吓到心态崩溃了。

    若是这支狼兵去剿匪,他们只剩下哭爹喊娘的求饶了。

    官兵这么能打?

    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官兵?

    他们不知道的是,卫所兵和狼兵的差距,也不知道狼兵和京营的差距。

    就这样的狼兵有一百五十万人,朝堂都没地方安置。

    但是。

    那些狼兵打完仗,却盯着船上的银子喘粗气,眼珠子都红了。

    现在就差一个挑头的。

    只要第一个敢抢,所有人都会跟着反了。

    朱仪心里惴惴,千万不能考验人性。

    “大人,不好了,船被凿沉了!”一声嘶吼,惊醒了红了眼的狼兵。

    他们亲眼看到,那些穿着银子的船支,不断下沉。

    “保护银子!”朱仪立刻慌了。

    然而,在对岸的公子哥,却骂了一声:“槽,被当猴儿耍了!”

    “少爷,怎么了?”

    公子哥却无法从容下去了,脸色惊恐道:“你说朝堂丢了银子,会去哪找?”

    “当然是两岸搜查了……”

    家丁说不下去了,满脸恐惧。

    他们就是饵啊!

    银子丢了,朱仪一定会率军在河南搜查的,那么这些被银子引来的绿林好汉,就是官军的发泄对象。

    再想想狼兵的可怕战斗力,他们还能活吗?

    “快跑!”

    公子哥当机立断,快跑吧。

    而当朱仪率军护住银子的时候,江面上射来无数箭矢,阻挡朱仪的回程之路。

    然后从南面行来一片楼船,斩断铁索后,将一艘艘装银子的沉船挂在楼船上,大摇大摆的离开朱仪的视线。

    派兵去追,就被箭弩射回来。

    根本无法靠近楼船。

    眼睁睁看着楼船抢走银子。

    “完了!”

    朱仪目眦尽裂:“给本官追!把船追回来!”

    但他率领的都是土人啊,这些土人走山路可以,走平原估计会迷路,而且河南冷啊,他们适应不了河南的寒冷。

    只能眼睁睁看着沉银消失在视线中。

    “是谁敢打劫官银!”

    朱仪嘶吼:“给本官找出来,杀无赦!”

    他指挥狼兵沿岸清扫。

    绿林好汉们都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做局给坑了。

    当听见朱仪的嘶吼声,他们下意识就逃,这么一逃,动静闹大了,狼兵快速赶到,迅速绞杀。

    汝水两岸,被鲜血染红了。

    很多好汉被杀怕了,跪地求饶,结果被狼兵一筅戳死。

    狼兵也憋着一股火。

    本想抢了银子就跑的,结果银子自己跑了。

    他们还不能回家,在这死冷死冷的地方受苦。

    都是这些人害的!

    统统该死!

    公子哥带着寨子里的人一路狂奔。

    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他的人倒在狼筅之下,那筅尖就距离他那么近,差点就戳瞎他的眼睛。

    幸好自己跑得快。

    关键这些狼兵很擅长奔跑,他都跑不过狼兵,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的优雅全都不见了,就想活命!

    而且狼兵不收俘虏,全都杀光。

    绿林好汉一个个哭爹喊娘,哪有英雄好汉的壮烈啊,简直个个怂包。

    丢了银子的朱仪,竟然坐在岸边,嘿嘿傻笑。

    官银被劫的消息迅速扩散。

    河南督抚林聪,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厥过去。

    本官咋就这么命苦呢?

    银子偏偏在河南地界丢的!

    入阁没多久,就被皇帝一脚踹去了山东。

    在山东也挺好,关键来了个朱英,什么都跟他争跟他抢。

    结果皇帝又把他踢去了河南。

    督抚河南,距离京畿这么近,也是好事啊,结果运送官银的船队被洗劫了,几百万两银子丢了!

    林聪真想一头撞死,本官就这么点背?

    活该走霉运?

    天生倒霉蛋?

    伱朱仪也是,有近路不走,非要绕远走汝宁府,距离南直隶近在咫尺,不丢才有鬼呢!

    你要是长点脑子,就该从襄阳走新野,走南阳府,又近又没有危险!

    可你偏偏往南直隶走!

    脑袋有病吧!

    盼着银子丢吧?

    但你能连累我啊,我林聪冤枉啊!

    林聪丢下手头上所有事,心急火燎地从开封去新蔡,因为部分江面结冰,足足走了三天,终于见到了朱仪。

    朱仪竟然在喝酒,新蔡县令战战兢兢的伺候。

    据说新蔡的监牢都装不下人了。

    整个南方绿林,几乎被一扫而空,杀死四千多人,被抓起来的也有四千多人。

    一个个哭爹喊娘,求求狼兵别杀了。

    狼兵也是杀累了,主要是追的累,每个人只捅一筅,活着的就命大,死了的就死了。

    还剩下四千多,全都有伤。

    朱仪也不给医治。

    关在监牢里,让狼兵看着,不许哭嚎,疼也忍着。

    那些平时讲义气的好汉们,也没人敢劫狱。

    甚至全都缩了起来。

    整个南方,全都消停了。

    “这么多劫匪藏在岸边,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朱仪灌了口酒,怒气哼哼:“那么多楼船,从新蔡过去,然后就消失了!”

    “你竟然说什么都没看到!”

    “你的眼珠子是泡吗?留着有什么用!”

    新蔡知县低着头,眼泪不断往外流。

    我真是命苦啊。

    任内怎么遇到这种事呢,我不求保住官帽子,能不能保住性命啊?我不想死啊!

    朱仪骂个没完。

    这时,林聪风尘仆仆进来。

    看见是林聪,朱仪总要给三分薄面的。

    不是林聪官职高,而是林聪的孙女,怀有身孕,万一诞下长子呢?总要给点面子的。

    林聪也不敢端国丈的价值,见礼之后,赶紧问,官银的事情。

    朱仪叹了口气,指着新蔡知县:“您问他吧,几百艘楼船,说消失就消失了!”

    林聪眼前一黑!

    这不废话吗!

    你看看地图!

    只要船队过了新蔡,就是江岔口,往西走就是汝河,去汝南,往北走就是去上蔡。

    继续往北,就是郾城,过郾城往西走就是项城,然后就去南直隶了。

    去哪找啊!

    完了!

    林聪跌坐在凳子上,血压有点高,让本官缓缓。

    歪头看见朱仪还在喝酒,呵斥道:“成国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喝酒呢!”

    “几百万两银子啊!”

    “一旦丢了,你全家都得遭殃啊!”

    林聪心急如焚,又站起来:“本官这就派人沿途打听,几百艘大楼船,不可能长翅膀飞了的,一定能找回来,一定!”

    “六天了,拿什么找啊?”

    朱仪叹气道:“这就是命,陛下要杀我朱仪全家,就杀吧!这都是我成国公府的命啊。”

    林聪真想锤死他。

    你不怕死,别连累我好不好!

    可是。

    朱仪是不怕死的人吗?

    绝对不是!

    等等……

    林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让新蔡知县出去,把房门关上。

    而楼船船队。

    从郾城向西,途经商水、项城、沈丘,从界首进入南直隶。

    在颍州打捞沉船。

    看着一箱子一箱子银子被捞上来,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抚须而笑。

    你金忠抄多少银子出来,那也是便宜我们!

    这是第一批,后面的银子,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金忠,谢谢啊。

    “家主,一共一千四百箱银子,丢了七十五箱,有四十四箱破损,其他的无碍!”

    毕竟在拖在水里走的,总会有损失的。

    中年人并不在乎,都是小钱。

    让人开箱。

    箱子打开,银灿灿的银子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还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太美妙了。

    中年人走到银箱子前,看着银灿灿的银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都是钱啊,都是钱啊!哈哈哈!”

    楼船上的船丁都看傻眼了。

    一千四百箱银子啊!

    都是钱啊!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啊。

    每个人的心里的野兽在翻腾,都想抢他娘的。

    中年人叫沈瑄。

    在浙江经商,他是北人,却在南方经商近二十年,除了偶尔会说出北方口音外,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是北方人。

    他拿起一锭银子,放在鼻子下闻闻,钱的味道,真他娘的好闻!

    这些银子,都是他的了。

    后面还有几千万两银子,用这个办法,都能拿下来!

    做生意赚几个钱,算个什么!

    哪有抢钱来得快啊!

    抢钱的滋味,实在太爽了。

    爱死了这种感觉。

    闻不够啊,放在嘴里,使劲一咬……

    牙疼!

    沈瑄把银子拿下来,对着阳光看,发现银子上没有牙印。

    金银比较软。

    咬一下就会有印的。

    不对呀?

    啪嚓!

    他把银子使劲砸在地上,银子应声断裂,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泥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沈瑄拿起银子,银子里里外外都是一个颜色啊,怎么会是黑的呢?

    像土不是土。

    好像是制瓷的土。

    沈瑄又拿起一锭银子,狠狠砸在地面上。

    又断了,还是黑的。

    “怎么会这样?”

    沈瑄手下也慌了,纷纷上手,把银子砸开,发现都不是银子。

    每一箱都不是!

    每一箱砸了一锭,全都是土!

    全是土做的,外面刷了银漆!

    沈瑄一把薅住一个手下:“你不是亲眼看到,银箱子打开,全是银子的吗?告诉我,银子哪去了?”

    “是啊,小的亲眼所见!”

    那人也懵了:“真的看到了,都是银子啊,怎么会不是呢?”

    在孝感,朱仪打捞银子,那么多银箱子打开,全都是银子啊。

    虽然距离远点,但看得真真儿的。

    不会有假的。

    “家主,不止小的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那人难以置信。

    “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吗?”沈瑄厉吼。

    其他人也傻傻点头。

    他们还担心,运银船里可能不是银子。

    所以出了江西,就派兵佯装攻打,其实是想验证真假。

    凿穿的船支也是随机选择的。

    然后有人在暗处观察,沉船打捞上来,好多银箱子打开,在火光的照耀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还清楚得记得,那些押运银子的兵卒,一个个都眼红,那样子他们至今难忘。

    可银子怎么会变成土呢?

    那个手下则看向楼船的主人:“是不是你们调包了!”

    只有这个可能!

    他们百分百确定,看到的就是银子!

    船老大也哭着说冤枉,船丁都可以作证的,到了南直隶才打捞沉船,之前没人动过手脚。

    沈瑄目光灼灼:“你真没动手脚吗?”

    船老大打死也不敢承认啊,他偷了六十多箱!

    沈瑄可不是善茬。

    一旦知道他偷了,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定是真银子,我们不会看错的,一定是真银子!”沈瑄的手下喃喃自语。

    船老大咬定了,他没动过沉船,一定是假银子。

    在船上看热闹的船丁们,看见如此戏剧的一幕,一个个都懵了,他们打劫官船抢回来的银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瑄也很凌乱啊。

    这是什么手段?

    “再说一遍,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银子?”沈瑄拿起一锭银子。

    实在太像了。

    他放在鼻子下,都没发现,这不是银子。

    可再次放在鼻子下,他却闻到了烧制的味道,像是烧制出来的瓷器,然后刷的银漆。

    等等!

    沈瑄好像明白了。

    从金忠做出决定,押解银子入京,到装船航行,有过一段时间的。

    而且,这段时间内金忠消失了。

    而金忠在饶州府,景德镇就在他手中。

    他完全可以让景德镇的工匠,制造出假银子,然后运去鄱阳,装船启航。

    从一开始,这就是假银子!

    而朱仪为了让他们上钩,故意选择夜间在孝感停靠,就是担心白天被看出端倪。

    结果,自己的手下,这些傻子就上了钩了。

    看见银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公之于众,让所有偷窥的人,看得真真儿的。

    他们还认为自己很聪明,制造一场抢银子的打劫。

    其实就是想查验银子真伪。

    结果被朱仪反算计了。

    运银船慢悠悠的,特意选择了距离南直隶更近的汝宁府路线,大摇大摆的等着他们来抢。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把银子抢到手了。

    结果被朱仪狠狠地嘲笑了一波。

    “都别争了……别争了!”

    沈瑄厉喝,打断手下和船老大的争论。

    “让老子静静,老子要静静!”他蹲在银箱子旁。

    思绪有点明确了。

    可金忠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难道还有一支船队,偷偷往京师运银子?

    亦或说,运银子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局?

    目的何在?

    颍州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瑄逆着阳光,扫向每一个人的面庞。

    金忠设局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眼睛传来灼痛感。

    自己!

    沈瑄立刻意识到了,金忠在引蛇出洞,在钓自己出来!

    “坏了!”

    沈瑄下意识要走。

    可是,这海量的银子怎么办?

    还有那些被打捞出来的沉船,如何处置?

    就算自己现在跑了,这些人都见到了自己的脸,还能藏得住吗?

    却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快,上船,快跑!”

    沈瑄明白过来了,金忠没从江西派人来抓他,而是用南直隶的人抓他!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金忠的算计。

    甚至,连他在哪里打劫官船,哪里停靠都算准了。

    沈瑄招呼人上船。

    而在新蔡。

    林聪张大嘴巴:“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官?”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朱仪笑道:“还请督抚大人见谅。”

    他给林聪倒了杯酒:“以这杯酒,敬督抚大人,还请勿怪。”

    朱仪把他金忠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林聪。

    人是要逼一逼的。

    本来金忠也就是中人之姿,但极致愤怒,逼出了更好的金忠。

    计划都是金忠制定的。

    但打劫地点,打捞沉船的地点,却是朱仪猜测的,全部料中。

    “成国公,可还有另外一支船队入京?”林聪忍不住好奇。

    朱仪轻笑道:“当然有了,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就在河南。”

    明白了。

    真正的运银船队,走的是襄阳、新野、南阳一线。

    出发时间要比朱仪晚了十天左右。

    而且是静悄悄出发的。

    运的银子量应该是不大的,大部分是战船,一来是运银,二来是兜底朱仪。

    朱仪船队最大的弱点是土兵,一旦土兵哗变造反,朱仪再好的计划也没用的。

    所以,后面的船队给朱仪壮胆。

    一旦计划被土兵给破坏了,就派兵出来救朱仪。

    “那需要本官做什么?”

    林聪是聪明人,朱仪设下此计,除了抓人、掩饰真运银船外,还把他调到新蔡来,就是需要他的帮忙。

    “督抚大人,确实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

    朱仪认真道:“金提督的意思是,本官不入京,只把银子运送到开封,然后由您运送入京。”

    因为开封往北已经结冰了。

    银子要尽快运,否则就得拖到明年了。

    “金提督果然是算无遗策啊。”

    林聪苦笑:“这运银可不是个好活儿啊!”

    没错,押运银子非常危险,不但防备匪类,还要防备自己人,吃力不讨好。

    尤其走陆路,消耗时间长。

    中间的变数就越大。

    “但银子必须入京,不得有失!”朱仪认真道。

    “本官尽力而为吧。”林聪就知道,没好事。

    朱仪站起来,恭敬拜谢。

    而在养心殿。

    啪的一声,朱祁钰把奏章砸在御案上,嘶吼道:“这才刚入冬,热河就有人冻死了?”

    “等进了寒冬,还能活着几人?”

    “传旨,令天下煤矿加速采矿,往热河多运一些,钱朕来出!”

    “还有,进了冬季,热河便停止建造,民夫给钱返乡,不愿意返乡的就住在热河,让吕原妥善安顿。”

    朝臣跪地,高呼万岁。

    “林聪奏报,开封往北的河流已经完全封冻了,往南的河流也陆陆续续结冰了。”

    “运河的运力大大加重。”

    “京师囤积的粮食,可够过冬的啊?”

    朱祁钰看向耿九畴。

    “回陛下,今年京仓又修建了两座,为了应对灾年,如今粟米充裕,若省着点吃,应该是能勉强过冬的,应该是能撑到明年的。”

    耿九畴特意说,节省,勉强,靠撑。

    朱祁钰颔首,他已经派都察院和监察司,去巡视京仓了。

    “今年年头特殊。”

    “一来是京畿人口暴增;”

    “二来是今年秋赋收成太低了。”

    “朕已经让各地酌情减免税赋,让老百姓度过今年这个灾年,最好别饿死人啊。”

    朱祁钰斟酌道:“传朕旨意,即日起,京畿禁止酿酒,禁止饮酒,违令者杖责三十,流放西北。”

    “京中大户,不许浪费粮食,不许养猫狗等畜生,按照够吃的标准做,不许吃剩,不许扔掉,不许浪费,一经发现有浪费粮食者,轻则鞭刑,重则夺官夺爵,甚至流放。”

    “禁令执行到明年新粮下来。”

    “朕以身作则,宫中不许浪费,朝堂不许浪费,民间更不许浪费。”

    “希望今年不要饿死人啊。”

    王竑出班,跪在地上:“陛下。”

    “粟米之珍贵,不啻于金银。”

    “浪费粮食之行为,为先圣所不齿,世人所不容。”

    “老臣以为,陛下惩罚太轻了!”

    “当用輮刑!”

    就是说,剁手剁脚。

    “王卿严重了,今年是特殊情况,所以勒令百姓不许浪费,不许酿酒。”

    “等明年粮食丰收了。”

    “百姓够吃了。”

    “禁令也就取消了。”

    朱祁钰可不想搞得风声鹤唳,昭告天下时要讲明原委,是今年粮食不够吃,所以要节省。

    明年不在此列。

    “陛下,浪费奢靡之风,已经悄然盛行于世,陛下当掐住这股势头,不许蔓延!”

    王竑坚持道。

    像他这样吃过苦的官员,如今朝堂上太少了。

    尤其从宣德年间,皇帝带头玩,权贵自然跟着玩,上行下效,奢靡浪费之风盛行。

    好的风气难以推行。

    但坏的风气,稍微一点拨,迅速变坏,迅速堕落。

    人性本恶。

    “王卿之言甚是。”

    朱祁钰斟酌道:“但若用法令掐住奢靡之风,朕认为很难做成啊。”

    “人心不古,朕也很难恢复淳朴之风了。”

    王竑一肚子空谈之话。

    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因为他在家里管教自己儿子,都管教不了。

    让他不要去吃喝玩乐了,甚至不许家中给他钱,但他儿子还是偷跑出去。

    有多是狐朋狗友给他儿子钱花。

    根本无法管教。

    他犹然记得,自己儿时连饭都吃不饱,一心学习,发愤图强,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堕落啊?

    朝臣纷纷侧目,皇帝竟说如此丧气话,确实罕见。

    “诸卿,奢靡之风朕堵不住,徒呼奈何啊。”

    朱祁钰认为,生活水平提高了,必然是要奢靡的,不然社会是没办法继续发展的。

    但这个奢靡,不是没有限制的奢靡。

    “人心难测,朕控制不了。”

    朱祁钰道:“但朕能控制天下,能让奢靡的东西涨价,限制他们高消费。”

    朝臣一愣,您把薅羊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可把京畿的会馆,全都攥在手心里。

    京师倒是有人也开小会馆,但花魁质量太次了,根本无法形成优势,京中的公子哥们还是愿意去会馆消费。

    最近,京师又开了一家女子会馆。

    卖些女人的玩意儿。

    不许男人进入,经营的也是女子。

    据说背后是西厂,来往经营的都是从青.楼退下来的妇人,年老色衰,不能以瑟娱人了。

    转而做了女子会馆的掌柜的。

    一时之间,女子会馆在京中风靡。

    里面的一些衣物甚至有趣,胭脂水粉也是最新的,吸引了大量京中妇人去选购。

    已经开了第三家了。

    至于里面究竟卖什么的,朝臣还真不清楚。

    因为自家女儿基本都入宫伺候了,在京师消费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听说宫中也开了家分馆,给官小姐们开的。

    可谓是日进斗金。

    所以,皇帝真能拿捏京畿的奢靡之风。

    又讨论了一些事。

    下朝后,朱祁钰乘坐御辇,返回养心殿。

    于康侯在殿门口。

    “来了?”

    朱祁钰进殿,站在火炉旁烤了烤身上,驱驱寒气,又喝了口姜茶。

    “给他倒一杯。”

    “谢陛下。”于康捧着姜茶,滋溜地喝了一口,有些烫。

    “在九门提督府适应吗?”朱祁钰问。

    “回陛下,微臣叩见,就是有事禀报。”

    于康放下茶杯,就势要跪下。

    “坐着说。”

    朱祁钰跟冯孝说:“把火炉搬这来,靠近点他。”

    “陛下,微臣有两件事禀报。”

    “第一,九门提督府新招募的兵卒,身体素质不太行,需要用大量肉食喂养,才能成军。”

    朱祁钰打断于康的禀报:“兵卒质量怎么这么差?”

    当兵的肯定是身强力壮,才适合拼杀。

    身体素质是第一关。

    而且征兵是募兵制,是给钱的,子女是不变成军户的。

    所以应募者云集,招募的时候也要精挑细选的。

    “陛下,西宁侯应该禀报过,因为多次征兵,京中身强力壮者都被征召入伍。”

    于康禀报道:“为了缓解京畿人口压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坐着禀报十分不舒坦。

    如坐针毡。

    毕竟说正事,没有坐着禀报的先例,他当了侯爷,可不敢骄傲。

    若被御史弹劾,不是闹着玩的。

    “坐着不舒服呀?就跪着吧。”

    朱祁钰笑了笑,歪头问冯孝:“宋杰禀报过吗?”

    “回皇爷,西宁侯禀报过的。”冯孝回禀。

    “嗯,那就吃点肉吧。”

    这样有点亏呀。

    于康苦笑道:“陛下,这肉价格贵呀,您的军饷能不能再提一提?”

    “提吧。”

    朱祁钰道:“告诉太仆寺,明年多多养猪羊,鸡鸭鹅,都要多多养。”

    “太仆寺养马养不好,这些畜生总能养好了吧?”

    冯孝吓得跪下:“奴婢这就去传旨!”

    “告诉太仆寺卿,及太仆寺内所有官吏。”

    “明年让朕还不满意,就流放去西北填充人口吧。”

    “不能做事的,就把位置让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朱祁钰语气不善:“罢了,让他们滚过来,朕亲自跟他们说!”

    “去外面跪着,让冷风吹吹,都精神精神。”

    “以前就是朕对他们太仁慈了。”

    于康低头,不敢吭声。

    “跟你无关,继续说。”朱祁钰心情不好。

    因为给兵卒吃肉,除了花钱外,是要增加百姓负担的。

    宫中拨款去采买,那也是大部分落入某些人的口袋,落入百姓手上的,少之又少。

    这种事杜绝不了的。

    百姓是被迫低价卖,宫中是被迫高价买。

    “继续说啊。”朱祁钰催促他。

    于康不敢说了,支支吾吾道:“第二件事,微臣听说军器局研发出了新铠甲,想求着陛下,优先给九门提督府先装备。”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先给他们,冬天也能操练演武吗?”

    于康不敢说话。

    九门提督府的兵卒确实质量不行,需要慢慢养着,但精气神不错,都是想当兵的。

    宋杰征兵,可不是谁都要的。

    这一点于康自愧不如。

    “军器局的这批铠甲,是给南方用的。”

    朱祁钰语气微缓:“等九门提督府需要上战场的时候,朕自然会给其装备的,不用担心。”

    “这些朕心中有数。”

    “于康,九门提督府,掌管着京师城门,极为重要。”

    “冬天来了,你也要不停操练。”

    “人体质不好,也是能慢慢磨练出来的。”

    “重要的是精气神,这才是重中之重。”

    “有了精气神,才不怕苦不怕累,才能上得了战场。”

    “才能打得了苦仗,打得了难仗,打得了胜仗。”

    说着,朱祁钰站起来:“有些兵,就算身强力壮,若是本心不愿意打仗,怕是也上不了战场的。”

    “上了战场,也打不了硬仗的。”

    “这一点你该很清楚。”

    于康磕头:“寒冬腊月,微臣也一定操练不辍,请陛下放心。”

    朱祁钰颔首:“你做事朕放心。”

    “对了,你也回京了,范广也在京中。”

    “干脆就把喜事办了吧。”

    “朕让宗录司挑个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争取明年抱个孩子。”

    “以后和朕的皇子皇女作伴。”

    朱祁钰在暗示他。

    要和他结亲。

    这是在收买于康,让于康用心卖命。

    于康赶紧趴伏在地上:“微臣的孩儿能伴皇子皇女,乃微臣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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