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凤胤道人背后的凤凰幻影,爆发出一声凄厉啼鸣,回荡于天地之间!
紧接着,便见那凤凰幻影的最后一根尾羽,也随之灰飞烟灭,一丝不存。
这边也意味着九凤血脉涅槃重生之道的最后一命,就此逝去了。
“不……不可能……天堑……被跨越了……”
直到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刻,凤胤道人又惊慌,有绝望,有无力,但其眼眸中最为深刻的情绪,仍然是难以置信!
在方才的那一刻,他亲身体会到了那股让他梦寐以求的力量——天人!那股让他从无数万万年之前,便无比奢求的力量,那是存在于跨越了天人境的天堑之后方才能够施展和领悟的力量!
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只有道果中品的人类,施展了出来。
斩断了那一缕古仙之力的防护以后,将他一分为二!
怎么可能?
那无法逾越的天堑……究竟是和被跨越的?
倘若这般天堑如此容易便能被跨越,那他这些年的一切……有算是什么?
笑话吗?
“凭什么?!”
“凭什么啊?!!”
他突然好似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但很快,帕拉被一分为二的身躯朝着两边倒下去,无尽的生机在他的身躯之上暗淡消逝,瞬息无存!
在浓浓的不甘与怨恨当中,那双眼眸彻底失去了一切光泽,陷入暗淡。
最后在开天气刃所带起的混沌洪流之下,灰飞烟灭,一丝不存。
结束了。
曾经的人间英雄,九凤至强者,同样也是让人作呕的叛徒,身死道消。
但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当肉身陨灭,生机溃散后,凤胤道人的魂魄自迷茫当中睁开了双眼。
他恍惚的看着这世间,好似仍然无法理解方才的一切。
他的目光落在了余琛身上。
此时此刻的余琛,因为接连施展十八狱胎和斡旋造化,所以消耗颇为巨大,脸色苍白,气息跌落。
但就是这般虚弱的他,被凤胤道人看在眼里,却透过那肉身的遮掩,看到了……本质!
在凤胤道人的眼里,他看到的是一尊无穷伟岸的身影,一身黑金帝袍,头戴十二旒冕,背负轮回,凌驾鬼城,身绕黄泉,其气息滚滚浩荡,如渊如狱!
那一瞬间,来自远古的凤胤道人如何还能不明白呢?
——酆都大帝!
眼前此人,竟是那曾经的三界帝主之一的酆都大帝!
凤胤道人魂魄的双目当中,终于露出恍然与自嘲之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以道果之境,能跨越天人天堑,爆发出天人之力!
原来这家伙……竟是曾经帝主!
“你认得我。”
正当这时,余琛突然开口,冷漠而平静:“——所以你也应当明白,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那一瞬间,凤胤道人的魂魄浑身一震,眼眸瞪地老远!
——先前因为太过惊讶于余琛跨越了那天人天堑以及他的真正身份,竟差点儿忘记了……曾经三界地府的存在。
毫无疑问,哪怕在曾经全盛的三界之中,地府也是无比神秘和恐怖的存在。
神秘在于它很少掺和阳间事物,也不像天界那般经常有仙神下凡,同人间强者觥筹交错,它更像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一片阴影,当大多数生灵能够见到它时,却已是身死道消,成了阴曹地府的一部分。
这是阴曹地府从来神秘的原因。
至于“恐怖”。
无异于……那号称三界内外第一严酷残忍的十八层地狱!
诚然,对于大多数道行通天的炼炁士而言,纯粹的肉身的痛苦已经不值一提。
但……十八层地狱不一样。
其中每一层地狱中的可怕酷刑,刀山火海,油锅铜柱……都是施加在灵魂本源上的无尽痛苦,只要被判有罪,打入地狱,那将是让人无比绝望的可怕境遇!
“生前因,死后果,人间阳世为非作歹任由你,古往今来十八地狱放过谁?”
余琛抬手来,撕裂虚空,降下那无穷恐怖的鬼门关。
轰!
漆黑的大门好似择人而噬的深渊,其中显露出滚滚恐怖的十八层地狱,还有无数凄厉渗人的恐怖哀嚎和惨叫,让凤胤道人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但……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受结果,或早或晚,或好或坏——这是地府存在的意义。”
余琛漠然开口,“——现在,到时候了,凤胤。”
话音落下,便见俩青面獠牙的恐怖鬼差狞笑着走了出来,来到凤胤道人的面前,好似两堵无法跨越的高山一般,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然后只看寒光一闪,两柄寒光闪闪,还沾着暗红血迹的铁钩噗嗤一声扎进了他的魂体,像是拖着死狗一般,将他硬生生拖着往阴曹地府行去。
在这个过程中,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愤怒,或是因为怨恨,凤胤道人大声咆哮,歇斯底里的怒吼。
但,没有作用。
直到被鬼差拖进地府,扔上了那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雪亮天刀所贯通身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才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最后,随着鬼门关的关闭,戛然而止。
“啧,真惨……”一旁的烛龙感叹了一声:“吾这辈子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所以要好好活着呀……”饕餮也是开口赞同道。
而随着凤胤道人的身死,被塞进十八地狱受苦,烛龙和饕餮也解除了隐藏,现身在天地之间。
烛龙一挥手,无穷无尽的烛龙神力浩荡翻涌,瞬间将原本一片狼藉的山岳恢复如初。
“需要一些时间。”
余琛看着他们俩,开口道:“凤胤道人不是那种拥有坚定的心智的家伙,不像那辛正一样,所以要不了多久,应当便能够将一切都吐露出来。但也需要一些时间,方才能够得到梧桐洲和那位皇族古仙的情报。”
烛龙和饕餮都是点头。
“吾猜测……”烛龙目光一凝,开口道:“那盘踞在梧桐洲的皇族古仙,恐怕就是凤胤道人的主,他所掌控的特质或特质之一,应当便是——篡改气运。
还有先前陛下曾说,那数百万九凤一脉的兵马闯进梧桐洲时,瞬间灰飞烟灭,但却没有遭受任何一点儿攻击的迹象,而更似是他们的自身出了问题。
这应当也是那‘篡改气运’的力量,而单单凭借凤胤道人的话,他不过是半步天人的战力,本质上还是道果圆满,如果只是他的话,绝不可能在一瞬之间便覆灭数百万人的九凤兵马,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位同他道行相差不大的涅槃子。
所以,那九凤兵马的覆灭,很大概率便是那皇族古仙出手,凭此,吾等可以推测,那皇族古仙的特质之一,便是篡改气运。”
饕餮也是接口道:“只不过虽然如此说,基本可以确定那篡改气运的力量是古仙的特质,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无论这种特质,还是最后被那叛徒放出来的一缕古仙之力,吾和烛龙都……无比陌生。”
饕餮和烛龙都是那三界鼎盛时期的存在,曾见过无数古仙,对于参加坠天之战和天人之战的古仙也基本上都知晓。
可无论是气息,还是那篡改气运的特质,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莫非……哪怕当初的坠天之战和天人之战,古仙一脉都还有留手?”烛龙眉头紧皱,自言自语。
“坠天之战还好说,毕竟是三界败了。”饕餮摇头反驳道:“可天人之战,却是直接将古仙一脉打到沉睡了去——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要隐藏后手,怕是有些愚蠢了。”
“或许……并非隐藏呢?”
余琛目光闪烁,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一副诡异的画面。
在一片无边无垠的沙滩上,一尊无比庞大的水晶婴儿在好似无意义地挥舞双手,抓起一把把沙子握在手里,毫无规律地揉捏。
但当那被揉捏过后的沙子落地之时,便化作了一头头样貌狰狞的怪物,被赋予了庞大的生命。
——创造古仙!
这是古仙一脉的由来,他们是注定的世界毁灭的前奏,也是太初的意志的具象化,所以方才拥有那般凌驾于地火水风之上的“特质”,那是规则的力量,那是无上的权柄,来自于太初的“恩赐”。
这话一出,饕餮和烛龙都是一怔。
“——太初,已苏醒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或许正是他,开始创造……新的古仙。”
两位神明闻言,浑身一震,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丝毫不再为凤胤道人的葬身而喜悦。
烛龙早已听闻余琛的讲述,所以他知晓太初的存在——那个代表世界的意志,要重开大世轮回的可怕存在。尽管如今的祂不知在何处,尽管祂似乎还未真正复苏,尽管那大世轮回的终焉之时还未真正到来……
但“祂”的存在,就好似那无边无垠的恐怖阴影,重重地压在所有知晓其名的生灵心头,如不散的阴云。
“罢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那都是往后的事了,无论如何担忧也没有意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还是……专注脚下。”
说话之间,他看向前方无尽虚空中,那无比庞大的恐怖阴影。
——梧桐洲,曾经三界之人界的神梧领域,如今的三十六洲之一。
“陛下打算……”烛龙沉吟。
“去。”
余琛指了指梧桐洲:“那无数九凤一脉族人的遗愿,夺回梧桐洲,夺回神梧——虽说凤胤道人还未招供,但时间紧迫,毕竟看这神梧的模样,怕是……已要枯萎死去了。”
他看向那无尽的阴影迷雾之中,漆黑枯朽的庞大巨树,只看其已完全丧失了绝大部分生命力,用人类的话来说,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多耽搁一天,境况恐怕就不如一天。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潜入梧桐洲,看看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
余琛深吸一口气,道:“待到那凤胤道人吐露一切,得到了那皇族古仙的情报以后,再商议如何动手。”
烛龙和饕餮听罢,皆是点头。
——没办法,虽然在顶层的炼炁圈子里,绝对的力量对抗情况下,情报似乎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但古仙一脉不一样,知晓他们的准确的特质,和不知晓他们的特质,完全是两种不同境遇。
就像曾经坠天之战爆发之时,倘若瑶池圣母早知晓了古仙昂日的特质是“寄生”,那她只要将对方的所有血肉都用昆仑神镜的时光力量封锁起来,便压根儿不会落到瑶池陷落的惨状。
古仙一脉的特质,五花八门,在某种境遇之下毫无作用的特质,换了一种情况便可能大杀四方。
这是三界同古仙一脉无数年的厮杀征战中,以无尽的生命和鲜血的代价所受到的“教训”。
“可,要如何潜入?”烛龙眉头轻皱:“如今凤胤道人失踪,那古仙皇族必定有所察觉,这整个梧桐洲又被无尽的域外污秽覆盖,恐怕一只虫子都无法飞进去了。”
“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余琛好似早就想到了对策,开口道:“但……我们有她啊。”
说话之间,他手腕儿一翻,昆仑神镜出现在其手中。
青女的身影,也在一旁显化出来。
昆仑神镜,掌控时空之力,甚至能够穿越于岁月长河内外!
想要悄无声息地带着余琛潜入那梧桐洲上,并不是什么问题。
烛龙和饕餮一看,皆是恍然。
于是,先将烛龙和饕餮安置在阴曹地府,庞大的钟山停在原地——烛龙和饕餮都是天人,在瑶池圣母呼呼大睡的情况下,单凭青女操控昆仑神镜无法完美掩盖他们的气息,至于钟山,它实在太过庞然和巍峨了,也没法一同带入。
做完这一切后,余琛对青女点点头,手握神镜,运转威能。
下一瞬间,连同昆仑神镜化作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