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协两次严厉强调褫夺其职,荀彧意识到,刘协对地方官府强征暴敛的乱象,已经忍无可忍。
刘协肃然道:“地方官员若是自今岁收手,朕既往不咎。若是自今岁始,仍有不法官吏妄图蒙蔽朝廷,乱收税费,皆倒查十年。但有违反法令者,依律处置,绝不宽恕。”
荀彧劝说道:“陛下,如今天下未定,若是对官员过度苛责,恐有心人煽动暴乱,则战火难熄、兵灾难平啊!”
刘协嗤笑道:“要求严苛?朝廷任命官员,不说是品德高尚、清正严明、学识才干出众,至少也要有羞耻心吧!然而,黄巾乱起后,朕方知,地方官员横征暴敛,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卖妻鬻子,此人欤,亦禽兽欤?”
荀彧闻言默然。他焉能不知,有些地方官员目无法纪,称得上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郡守。
更有甚者,有些豪族和地方官员勾结,铸铁冶兵,蓄养私兵,煮盐贩盐,阴蓄巨财,图谋甚大。
然而,碍于家世或出身的缘故,即便上官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哪怕是被检举,也会被轻拿轻放,最终不了了之,反而是检举者下场凄惨。
看着沉默不语的荀彧,刘协叹了口气道:“朕闻,桓帝、灵帝时,曾有歌谣曰: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朕始不信,如今阅览四方奏章,朕方知,官员心肠之恶,此歌谣所述,尚不及万一。”
看着痛心疾首的刘协,荀彧心中轻叹。他焉能不知,如今政乱法驰,颓像已现。只是,豪强不法,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刘协深吸了口气,怒斥道:“此末世之象,不可纵也!”
听到刘协将此定性为末世之象,荀彧便明白,刘协整治官吏的决心有多大了。
他躬身行礼道:“臣将会商有司,三日内拟定诏令,报于陛下。”
得到荀彧的支持,刘协心气稍顺道:“舟所以比朝堂,水可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文若当知之。”
此语,刘协化用《荀子·王制》中“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只是,他认为,君臣息息相关,并非对立和分裂,即所谓君臣一体。民乱之下,君难逃其罪,臣亦难逃其责。活下来得不一定是好人,死的也不一定是坏人。民乱裹挟之下,可谓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随即,他提出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观点,并以黄巾之乱的爆发为背景,详细剖析了暴政、乱政之下,民众只能铤而走险的结果。
在士族出身的荀彧眼中,有汉一朝,外戚、宦官,才是朝廷的毒瘤。至于暴民,根本不成气候,大多沦为豪门士族手中的工具。
这也与士族精英阶层很少背叛所属阶层,没有为农民起义提供智力支持有关,使得农民起义难成气候。因此,他对农民暴动并不重视。
当然,如果刘协逼迫太重,不难想象,这些士族豪强,也许会破釜沉舟,坚定地支持农民暴动,让汉家江山千疮百孔。甚至于,他们会直接出兵叛乱,逐鹿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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