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大小木头有何贵干啊?”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此人膀大腰圆,赤着上身,轮动大槌时的肌肉炸起,宛若虬龙。
不过他捶打的却是木炭。
不知此人是不是王铁匠,莫杵榆再往里看,里侧还有一少女正在捏炭球。
她戴着头巾,头巾下有节麻花辫,此刻是浑身炭粉,脸蛋很花难见真容,倒是眼睛略显狭长,虽不大却格外明亮,甚至有点儿勾人!
见莫杵榆望来,少女微微点头,向他示好。
王铁匠突然吼道:“看够没有,小小年纪就满脸色相……”
“爹。”
王铁匠没说完,就让少女一声爹给打断。
少女看向莫杵榆:“榆哥何事来此?”
少女声音很特别,不像莠儿那般轻灵欢快,而是富有磁性,且偏中性。
这要在午夜电台来一嗓,保准让人心痒痒,联想一副御姐图。
丫头才多大,就有此魔音?
莫杵榆收回目光,看着满地炭粉问:“这是作甚?”
“你说这,呵!”王铁匠咧嘴一笑,道:“你猜。”
莫杵榆抓出一旁箱中的炭球,掂量道:“制焦?”
王铁匠眉头一皱。
“这种手法头次见。”莫杵榆不在意他神情,继续道:“请你帮打一口锅,不是寻常大锅,是口平底锅。”
王铁匠把大木槌往地上一搁,跟将军把大刀戳地上似的,两掌摁槌柄,讥笑道:“只要是铁,我这啥都能打,但买得起吗你?”
莫杵榆拿出钱掂量一下。
王铁匠见钱一笑,却疑惑道:“刚才你说啥锅?”
“顾名思义平底的,越平越好,你要能打成镜面更好。”
王铁匠冷哼:“这点钱,最多给你打块铁板。”
“这么大个。”莫杵榆比划一下尺寸。
“两尺。”王铁匠一眼就算出大小,又问:“圆的?”
“嗯,厚度这点。”莫杵榆比划个半厘米厚度。
“加耳不?”王铁匠说完又好奇问:“这铁板板你要来做甚?”
“不加耳,摊饼用,你算算多少钱?”
“咱算算啊。”王铁匠还在掐手指,突然那捏炭球的少女出言道:“五十文。”
“胡闹,乱说啥。”王铁匠一下急了,回头怒瞪少女一眼,却见少女眼神淡淡,不慌不乱,反倒是当爹的他眼神飘忽了。
掩饰的干咳一声,转头嬉皮笑脸对莫杵榆道:“咱跟你爹啥交情,兄弟,侄,伯父不瞒你,咱从县里拿铁石是一斤二十五文,你这锅,怎么说也要三五斤,精铁,再加上咱手艺,炭价,本来该要你两百八十文,可你爹突然人就没咧,你娘一人养家不易,唉,这样吧,一百八十文,不能再少了。”
“爹!”少女突然站起来,口气带着一股冷意道:“咱家屋还是莫叔搭的。”
“咱没请他喝酒吗?你小娃懂个啥,干活。”呵斥少女一句,王铁匠又对莫杵榆道:“一百五十文,打不?”
“打。”莫杵榆掏出钱,点出二十文道:“定金,剩余打好给足。”
王铁匠收了钱,豪爽道:“好咧,明儿此时拿来。”
莫杵榆点头离去,然后在三娃子的提醒下,来到了孙大户家门口。
门童见到他们哥俩,立刻是鼻孔朝天。
莫杵榆一笑,拱手便道:“还请小哥告知孙老爷,莫家莫杵榆想借村口宝地做点小营生,不知当如何?”
门童高傲脸一崩,脸色很不好看,明显不想跑这一趟。
三娃也拱手道:“还请哥哥通报,小弟拜谢了。”
三娃子这稚嫩小身板装老成的样子,把门童逗得一乐,摆摆手没好气道:“好啦好啦,等会。”
足足一刻钟,门童才跑回来,气喘吁吁道:“老爷说,念在莫广柱当年建庄时不辞辛苦的份上,许了,不过别挡道就行,村头林边自个选。”
莫杵榆又拱手道:“谢谢小哥,明儿还请过来吃面,小弟请客。”
三娃有样学样:“有劳哥哥。”
“嘿,你这小子!”
门童对莫杵榆不感冒,对三娃倒是热情。
搞定这事,莫杵榆竟长出一口气。
“习惯就好。”背上三娃安慰。
“习惯才不好。”
莫杵榆一叹,随后挨家挨户的打听活鱼。
这年头,村里没多少讲究,一般三五斤的鱼也才五文,也亏近来水位降低,沿滩能寻到不少,鲜活的都用盆养着,死的拿回来就处理了。
莫杵榆自然要活的,一次要了八条,又订了明后天的,都是鲫鱼,外搭一篮子虾米。
不仅于此,但凡跟他交易的,莫杵榆都要借东西。
东一张桌子,西一张凳子。
或许村民都同情他家状况,竟无一人拒绝。
之后在三娃指路下,来到做货郎的堂哥家,买了五斤面粉和一斤猪油再加点盐巴,把钱花得一干二净。
待到家时,莠儿已经打好了粟米面,莫杵榆就和着面粉给大伙做了一顿。
“榆哥,今天捡到这么多鱼啊!还都是活的!”莠儿看着盆里的鱼震惊无比。
“买的。”莫杵榆苦笑道。
“啊!你哪来的钱?”
“借。”
莫杵榆一直没把从莫广校手里要回钱的事告诉家人,就怕许氏瞎操心。
“借钱买鱼作甚啊?家里不缺的,榆哥想吃明儿俺捡去……”
“行了行了,明天有别的事要劳烦你,现在我要熬汤,你仔细看,好好学,咱家能否翻身就靠它了。”
莠儿好奇道:“这熬汤跟翻身是个啥关系?”
三娃听不下去了,直言道:“老神仙指点榆哥在村头卖鱼汤面,明儿个一早咱就去摆摊,孙老爷也答应了,稍后我们还得过去修灶咧。”
“啊!”
莠儿瞪大眼睛。
三娃子嘿笑道:“惊讶个啥,榆哥做的面难道不好吃?”
“好吃,可是……”
“别可是了,好好学,你看,这处理鱼的步骤你就没看吧,得仔细瞧好了。”三娃提醒。
“不去鳞啊?”莠儿惊讶问。
“熬汤不用去鳞,只要洗干净,鳞片中有丰富的胶原蛋白等营养,以后你每天喝两碗知道吗。”莫杵榆命令道。
莠儿点头,不敢多言。
莫杵榆只处理了一条鱼,剖好就下猪油开煎,煎到表皮金黄开始捣碎鱼肉。
“火候一定要掌控好,你看这油泡泡,说明火大了,取出两根柴,现在油泡就小多了……这时候要不停翻动,边翻边捣,但不能乱捣,要让鱼肉均匀脱落,维持肉皮金黄,不是不能焦,是不能糊,一糊整锅都要废了,像这样十之三四的轻微焦黄就可以掺水了……”
莫杵榆已经尽量说的简单了,但还有很多词莠儿不懂,即便有三娃补充,莠儿还是头脑冒烟。
她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记忆力虽不错,可也难以短时间吸收这么多做汤的知识点,急得她抓耳挠腮。
三娃提醒:“又不是要你一次掌握,今天记得点,明天再记得点,时间一长啥都懂了。”
看着锅里的汤是越来越白,浓得好似母乳般,莠儿却没能仔细看,光忙着掐手指算下入姜汁的时机。
直至天黑,这锅汤才算炖好。
盛到昨天熬鳝鱼汤的罐里,鱼肉骨渣放碗里,快速洗锅再下清水,随后莫杵榆将和着面粉的粟米面拉成条,放入烧开的滚水中。
不到一刻钟,捞出面分别放入四个大碗,舀出罐里乳白的鱼汤浇上,撒上葱花,完成。
“用我昨夜煮的细盐,自己看着洒,莠儿我帮你洒,免得你舍不得,以后啊,咱家不差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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