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天地间焕然一新。
道路上路人行色匆匆,都在抓紧时间赶路。
生怕天空中那还没有彻底散去,悬而未落的滚滚黑云,化作雨点再次洒落人间。
少有人注意到在官道右手边,距离官道三十丈的位置。
一栋黄泥墙角大片风化脱落,木门摇摇欲坠,早已被朝廷废弃多年,随时都有可能散架倒塌的二层驿站小楼。
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官道旁,静静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点。
视线拉近了看,这所驿站的门头,歪歪斜斜挂着一块表面斑驳,字迹已经十分模糊的牌匾。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个字:
华阳驿。
不知何时起,这座荒废已久的华阳驿中,竟然有了些许人气。
华阳驿后院。
被用树木枯枝,围成一个不大的圈舍里。
七头二尺长短,长势喜人的黑豕,对着来到后院的陈渊,哼哼唧唧地叫着。
十五之龄,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陈渊,穿着一身黑色粗布长衫,挽起衣袖,提着一个木桶。
木桶里盛装着颜色黝黑,用野菜混合糟糠所煮的豕食。
原本豕是吃人粪便的。
在这个世界农户家中,甚至有专门修建,一边喂养豕,一边用来方便的厕所。
被称作圂厕。
“可是真的很难将这些原本的人,真正当做二师兄去对待。”
陈渊心中感叹。
无人知晓,他其实是二世为人。
半個月前,陈渊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成了这个名叫陈渊的少年。
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还是更习惯称呼豕为猪。
这些日子都是他去驿站周围,采割一些野菜,混合老人不知从哪里寻来糟糠煮成猪食,喂养这些黑豕。
虽然卖相差了些,但是总比那些吃人秽物长大,农家家养的黑豕要强多了。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无精打采,要比圈舍里其它黑豕小上一号,一头只有一尺长短的小黑猪。
想到这头小黑猪,是自己亲眼看到,一个正值韶华,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所变,内心就忍不住微微一颤。
他很难想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驿站里那个垂垂老矣,脸上布满沟壑,如同老农一样,穿着短布衣衫,神情漠然的老人。
他所做的食物,似乎混合着妖术。
只要来到驿站里避雨投宿的路人,将他所做的食物吃下,就会变成一头头黑豕,陈渊心中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恐惧。
而且那老人每天就会来到圈舍里,亲自挑选上一头长势喜人的黑豕宰杀。
开膛破肚,取其骨肉,用来招待进入驿站的路人。
在他思索间,将手中桶里亲自所煮的豕食,舀进了圈舍的木盆里。
这些本来是人的豕,此时却敌不过腹中饥饿。
也不管这食物好不好吃,一窝蜂地在圈舍里,争抢吞食了起来。
只有那头小黑豕,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独自蜷缩匍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陈渊看着蜷缩在角落里,那头一动不动的小黑豕,顿时产生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吃吧,不吃,就活不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希望。”
陈渊轻声劝慰。
他本来也应该,是这圈舍里的一员。
半个月前,在往临县投亲的途中,见天色已晚,无意间进到了这华阳驿中投宿。
谁知自此进了魔窟。
和他同行之人,都吃了那老人食物,被用妖术变成豕,关入了圈舍中。
却不知为何独独放过了他,只叫他在驿站中帮忙做些杂事。
喂养黑豕、打扫卫生、浆洗衣物……
那老人则负责做饭和招呼客人。
期间,陈渊也想过要逃跑,可是想到那手段莫测,懂得妖术的老人。
他最终没有下定决心,去赌上一把。
以那老人的手段,若是他逃跑失败,被那老人寻回的话,下场一定好不到哪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邪术妖人,是否有除魔卫道的佛道高人,将那老人除掉?”
陈渊心中暗自道。
胡思乱想了一阵,陈渊回过神来,见那头小黑豕,依然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里,并没有要进食的打算。
“也罢,你不进食也好,不进食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陈渊摇头。
这些天被老人所宰杀的,都是那些贪食,长得最为肥胖的那头。
正因为如此,这少女所化黑豕的时间,虽然只比他进入这驿站晚了一天,却安然活到了现在,和他同期的黑豕,早就化作了孤魂。
只不过,依照这小黑豕一直都不愿进食的模样,恐怕没在被那老人宰杀前,就自己先饿死了。
陈渊随后也没空,操心这黑豕的生死了。
相比起圈舍里这些由人所变,随时都有可能被那老人宰杀的黑豕。
他自己同样也身陷囹圄,陈渊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逃离虎口。
在喂养完圈舍里的黑豕后,陈渊便又去打扫卫生了。
身在驿站的这段时间,他尽量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让老人对自己心生厌恶。
还是那句话,首先得让自己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了,一切才有希望。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