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意吓你的。”
羊倌老头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露出了带着缺口的门牙。
他语气憨厚,带着浓重的地方口语,让人觉得很是淳朴踏实。
身上也没有半点修炼者该有的气息和痕迹,甚至李鱼还在这老头身上闻到了浓郁的羊膻味,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羊老头。
但李鱼哪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老头绝不简单。
毕竟,谁家的放羊老头能在刚才牧少白一身狂飙气势中淡定自若?
谁家的放羊老头能目睹刚才这一场激烈的交战场面而漫不经心?
“没事,不要紧。”
李鱼混不在意的摆摆手,又好奇道:
“老爷子,看您老这模样也是中土人士吧?”
“是啊。”
羊倌老头点点头。
李鱼奇怪道:“那您一个中原人士,怎么会跟这位元突国的武师混在一块的?”
羊倌老头伸手挠了挠干枯灰白的头发,笑道:
“以前家里穷,所以我就去给村里的大户放羊。结果那天倒霉遇到了狼群,把羊都给咬死拖走了,就连我自己都差点被咬死。”
“这羊一丢啊,要是让村里的大户知道了,肯定得打死我,所以就没有回去,一个人在草原上躲了十多天,差点被饿死,后来还是一个路过的元突国姑娘心善救了我,还给了我半张大饼,一块肉干。”
“所以啊,我就去给她放羊,权当是报恩了。”
“原来如此,那您老的经历还真是挺丰富的。”
李鱼点点头,觉得这老头倒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他目光扫过其腰间的破破烂烂的短刀,不由好奇道:
“老爷子,您也练刀?”
羊倌老头连连摆手:
“没有,我一个放羊的老头子哪会什么刀法?”
“哦......那您腰间为什么还挂着一把刀?”
李鱼点点头,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瓜子递给他,两人蹲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闲聊。
“这刀是用来杀羊的,而且有时候放羊还会遇到狼,有刀才能防身。”
老头也不客气,随手接过瓜子,一边嗑一边道:
“后生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大草原上广阔无际,不光是狼,什么狮子、熊、豺、狐狸,还有妖魔鬼怪之类的玩意儿什么都有。我这人胆子小,不带把刀,心里不踏实。”
“这样啊。”
李鱼若有所思。
“后生,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羊倌老头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随口问道。
“您问我啊,我从小就在义庄长大,后来当了义庄的守尸人,平日里专门给人收尸、殓尸。”
“守尸人啊,不错,虽说脏点累点,但是至少饿不死人。”
羊倌老头似乎颇为感慨:“这年头,能有一口饭吃,饿不死,就不错了。”
“是啊。”
李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老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后生,你应该也懂武功吧?”
“您老眼光真毒,没错,我是练过几手刀法。”
李鱼笑呵呵的道,并没有否认。
“嗯,看出来了。”
羊倌老头“呸”掉嘴里的瓜子皮,随口道:“你这后生刀法不错,虽然还有点杂,有点乱,但里面已经有了你自己的东西,继续练下去,以后前途无量啊。”
李鱼听了顿时一愣。
这几句话看似没什么,但实则已经将他的刀术水准、现状概括的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他最开始修炼的是《斩魄刀术》,后来又融入了《追风刀法》。再后来,杀了朝元子后,又得到了不少刀法秘籍,比如《五虎断门刀》、《回风拂柳刀》、《鸳鸯刀》、《拔刀斩》等。
这些刀法有的简朴大气,有的阴柔精妙,有的灵动狠辣,有的纯粹唯一。
李鱼来者不拒,打算将这些刀法全部融会贯通,再将其消化吸收,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成为自己的东西。
这种做法无疑需要许多时间和精力,但李鱼在刀术上很有悟性,天赋也很强,现在已经颇有所得。
这些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谁曾想,却被眼前的老头一眼看穿。
“我的底细都被您老瞧的清清楚楚,您老刚才还说您不懂刀法?”李鱼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头。
“害~~我就是瞎说几句而已,你也别太当真。”
羊倌老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
“再说了,我不懂刀法,跟我能看出你的底细其实关系不大。就跟厨子做菜一样,客人不懂做菜,难道他还能尝不出来菜做的好不好吃吗。”
“您这话是有几分道理......”
李鱼哑然失笑,心知这老头不想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反而道:“那您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我一個糟老头子哪有资格指点你?你自己的路,你自己清楚,何须他人指点?踏踏实实走下去就行!”
羊倌老头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抹了抹嘴巴:
“不过伱可得记住,无论是刀也好,还是剑也罢,都需要人来使,可别到了最后,练刀魔怔了,再本末那个什么置,那可就不好了。”
说罢,羊倌老头起身,朝着牧少白走去。
“前辈说的是。”
李鱼若有所思,对着羊倌老头拱手施了一礼,算是谢过对方的指点之恩。
老头口口声声说着没有资格指点他,但后面一句话却道尽了武道的本质,无论是习练什么兵器,都是由人来掌控,而非是兵器掌控人。
说到底,武之一道,人才是根本,兵器亦或者攻伐武功至多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或者说是武者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牧少白此时也已经跟郑灿等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打算到时候将恩怨一并了结,见羊倌老头走近,他看了眼远处的李鱼,奇道:“潘老刚才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碰到一个不错的后生,所以跟他随便聊了几句。”
羊倌老头呵呵一笑。
“哦?不错的后生?”牧少白目光一转,落在了李鱼身上,眸光似有金芒闪过。
他心里也是涌出了一抹好奇。
这老头的眼光之高他自然是清楚的很,从元突国一路走来能入这老头眼的并不多,能让他有如此评价的人更是根本没几个。就算是刚才的郑灿乃至牧少白他自己这老头都没怎么说过。
那少年人如何能当得起这般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