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逝之前,夏源的生意合作伙伴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一张当票,还有一张银契。
朱厚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显得很兴奋,又带着炫耀的样子,“师傅,怎么样?本宫言出必行,银子已经凑齐了,而且还足足翻了好几番。
虽说现在银子还没到手,但那当铺的东家说了,三天之后就把银子备齐,到时候拿着银契去取就是。”
“等取了银子,你给我留五千两,剩下的咱们全用来做生意,规模搞得大一些,咱们做大做强”
夏源这会儿没心思听他叭叭,心里就跟种了爬山虎似的,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疯狂蔓延,而后皱眉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砚台和镇纸,居然能当五万五千两?”
面对这个问题,朱厚照倏地就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噢,我从宫里取出来的。”
“宫里?哪个宫里?东宫?”
“.”
有些漫长的沉默过后,朱厚照含含糊糊的道:“.乾清宫。”
听到这三个字,夏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乾清宫是什么地方,那踏马是皇上的寝宫。
也就是说
“你当的那砚台和镇纸是皇上的?!”
“嗯”
还踏马有脸承认。
这次真的要被这狗太子给坑冷静冷静,事态很可能没到这种程度,说不定是这货向皇帝要的。
“这砚台和镇纸不是伱偷的吧?”
“怎么会,这是本宫取的。”朱厚照一脸的纯良,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取的时候父皇不在。”
夏源一怔,又反应过来,“那不踏马还是偷的吗?!”
“师傅你说话真地难听,本宫都想过了,本宫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父皇的这些东西以后肯定是要留给本宫的,就等于说这些其实都是本宫的东西,本宫取自己的东西,这怎么能叫偷?”
夏源冷笑连连,“说的真好,逻辑自冾,有理有据,等到了皇上跟前,你就和他这么说。”
以前就知道这倒霉孩子是个坑逼,两个多月没见,难免有些放松警惕,结果忽忽悠悠的就被他带着跳到了坑里。
还是个大坑,不,简直就是踏马的万丈深渊。
“希望臣被治罪的时候,殿下也能用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去和皇上理论。”
“师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朱厚照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这话一点都不中听。
“本宫是个讲义气的人,哪怕父皇严刑逼供,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是吗?”
“那是自然,本宫出卖谁也不能出卖你,所以师傅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再说,我只是给当了,又没有卖,就相当于是先让那当铺帮忙保管着,等赚到了银子,再过去把东西赎回来就是了。”
夏源又不禁冷笑,“呵当了五万五千两的银子,赎当得用七万两,一万五千两的保管费,殿下这保管费给的还真高。”
“没事,等赎当的时候本宫多带些人手。”
听到这话,夏源瞬间就明白了这货的意思,无非是多带些人手,多带上几把刀,等赎当的时候,一把把明晃晃,闪着寒光的绣春刀往当铺东家的脖子上一架.
这狗太子不仅是个坑逼,还特么是个人渣。
半晌无言之后,朱厚照挠挠头,把身子微微欠过去问道:“师傅,卖白砂糖肯定是能赚很多银子的,对吧?”
“害怕了?”
“怎么可能?本宫怎么可能害怕,本宫就是问问”
嘴上这么说,但朱厚照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明明偷了五样东西,却只当了两个相对来说最便宜的。
若是全当出去,至少得有十五万两的银子。
他胆子是挺大,但还没大到狗胆包天的地步,十多万两的银子,对他来说是个心惊胆战的数目。
而且朱厚照也怕全当出去了,到时候生意失败,东西赎不回来,那他真想不出父皇会对自己做什么。
现在只当出去两样,等回宫之后把另外三样东西还回去,再等赚到银子,把那两样东西往回一赎,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
朱厚照感觉自己思考的真是既全面,又妥当。
“如果我说赚不到银子会怎么样?”
“赚不到?”
朱厚照一愣,又肃然道:“怎么可能赚不到,绝对能赚很多银子,我相信师傅。”
“.”夏源没理他,拿着两张薄薄的契约纸有些犯难,按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先从自己家拿出一万两银子,而其中的一大半可能都要用来买地,盖工厂,招募工人。
剩下那些银子才是用来购买原材料,但估计也买不了多少,因为还要弄几个铺子,总之抠抠搜搜的先卖着,然后再一点点的扩大规模。
但有了这五万两,初期的规模就能扩大好几倍,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左思右想许久,夏源问道:“殿下真的不会出卖臣?”
朱厚照恨不能把胸脯拍的震天响,“绝对不会!”
见状,夏源一咬牙,“好!臣就相信你一次。”
尽管这倒霉孩子是个实打实的坑货,但在讲义气这方面还算是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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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的更夫在京城街上敲了两通梆子,还伴随着锣响声,预示着二更天的到来。
而这时,朱厚照也带着几个随从,搭着人梯翻过东安门巍峨的宫墙,进入到了皇城的范围。
没遇到什么天罗地网,只有四处巡逻的禁卫,期间也被抓到了好几回,但只需亮出身份,便会畅通无阻的通行。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到了詹事府的地界,然后又搭人梯,翻过詹事府的这道宫墙。
到此时才算是成功溜了进来。
两更时分,也即是晚上九点钟左右,东宫里的大小宫殿已经掌起了灯火,踏进了宫门,朱厚照直奔自己的寝殿慈庆宫而去。
可等真正快到了慈庆宫时,他的脚步又倏地顿住,因为他看到殿外跪了一地的人,统统面朝着慈庆宫的方向,而慈庆宫里头,则站着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看到这个身影,朱厚照既没有负隅顽抗,也没有转身就跑,而是直接认怂,径直走过去在殿门口一跪。
朱佑樘垂眸看他一眼,绝口不提暖阁失窃的事情,“夜半回宫,让朕这个皇帝站在此处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给朕滚进来。”
“噢。”
朱厚照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臊眉耷眼的提着布口袋进了慈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