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固恩犯了错,佛门之人反过来倒要用银钿金册来笼络他,庞光今日之前从没见过这样的逆天之事。以后估计也不会有。
所以他认定,一定有人在庞固恩背后给他撑腰。
可什么人会有如此能量来撑庞固恩呢?
庞光想不通。
但是他隐隐感觉得到,这个人绝不简单。更隐隐感觉,这个保护庞固恩的人,或许和几年前的那传闻有些许关系…
总之,太监宛坨的几句话,引起了庞光内心如过台风一般的起伏跌宕,惊涛骇浪。
迫不及待中,庞光抬头。想从宛坨那里获得更多的线索。
可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让他好不脸红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哎呀。我们主簿大人醒了呀。”
伴随着句问候,庞光扭头。旋即看见了他的主公,庞固恩。
二人一相见,这位青髯老儒上来就很不好意思了。
毕竟在东洲士大夫的认知中,上吊自裁是一种挺无能的表现。
最关键他想死还没死成,则是无能加某事不秘的表现。
简而言之,专业素质太低了,是会被业界,被领导诟病的。
庞光颇为无地自容,但主公来此看望他,不接待也实在不合礼法。
所以庞光在踌躇片刻后,终究是起身作揖道:“世子我…”
“没事,没事。以后再接再厉就好。”
“…下次一定。”
庞光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卑躬屈膝,而是因为脖颈上的皮肤还存着淤血呢。
一抬头就“一道杠”,约等于把自己的失败广而告之。
不过好在庞固恩也没追击庞光的想法。
毕竟庞光要面子,而且能识文断字,书写公文,是队伍里的稀有人才。
对打哈哈后。他便只是说道:“醒了就走吧。路通了,咱们该西行上任,去屯田了。”
庞光听了庞固恩的话,却丝毫没有动。
因为,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回家养老的念头。
毕竟,庞光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又经过会仙庵这件事一折腾。那真是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士族,并不像宛儿、宛坨那样,是依附于庞固恩存在的奴才。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急流勇退吧!要不然很可能连全尸都混不上的。
庞光深感庞固恩带不动,但毕竟碍于老王的委托和自己的脸面,辞职的话有些踌躇,有些出不了口。
所以一开始,他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别的动作。
庞固恩见他异样沉默,便又回身,好奇地问:“怎么了?有事儿?”
庞光见问,知道总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他终究是开口,对庞固恩鞠躬拱手道:“世子。我正有一句话想和你言。”
“哦。你说,你说。”
“我…恐怕不能再跟您西行了。”
随着庞光的话,庞固恩和太监宛坨都沉默了。
似乎谁都没想到庞光这般浓眉大眼的,竟然撂挑子不干了。
诧异中,庞固恩追问:“为什么?”
“我,”庞光依旧踌躇。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庞固恩突然就一拍脑袋。自己“通”了!
“我懂了!”庞固恩笑嘻嘻地指着庞光的脖子道,“是主簿你刚才运动做得太多,伤身了吧?”
“额…”庞光木然点了点头。想借着这个台阶往下说。却又被庞固恩截胡。
“先生受苦了!”庞固恩拍了拍庞光的肩膀。
随后,他告诉身边的太监道:“宛坨。把我白马迁过来。给主簿骑。”
“哎!好嘞!”宛坨闻言点头,屁颠屁颠地离去了。
庞固恩则对着庞光又言:“主簿。你身子不便,就以我的白马代足。安心随我上路。”
庞光听了庞固恩的话,其惊异的程度不下二次被雷劈中。
在东洲大行朝,马是什么东西?
既是代步的工具,也是身份和权柄的象征。特别是庞固恩这样废二代的世子王孙,更将名驹,美马,大车儿,视为炫耀身份的三大标配。
也因此,庞固恩貌似在今日之前,从没让别人骑过他的马。
如今他破例如此礼遇庞光…是在暗示什么吗?
庞光那颗装满了“之乎者也”的脑子,第一次遇见庞固恩释放善意,一时有些处理不来。
但庞固恩没想那么多的。
他只是单纯地感觉一四十多岁的老头,跟着自己摸爬滚打好一路,还吓得差点吊脖子,确实怪可怜的。
所以,当个好人吧。
庞固恩说完这些,见庞光迟迟不搭话,便问:“不方便走路?我搀着你出去?”
“使不得!”庞光听着庞固恩这般的真诚,突然就感动了。
他心道: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就礼贤下士,大度贤良,有人主之气了呢?
我懂了!
一定是我庞某一路上的逆耳忠言起了作用!
我连这样的“豆腐渣”都能教育好,看来我果然有大才,有名臣之姿…
在感动与自我感动之中,庞光对庞固恩的印象产生了相当的改观。也不得不咽下了自己的告别之言。
随后,庞光在宛坨的搀扶下出门,上了那匹白马。
这可是庞光第一次骑马。
上马之后,庞光顿时神采奕奕。
原来骑马是这种感觉?!
怪不得骑上的都不愿意下来。
抬起头,庞光望着这个人人比他矮半个身位的世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同时,他很感动。
正所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庞光眼见自己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神气之余,又感动和自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因为感动,上马之后,他赶紧问搀他上马的太监宛坨道:“我做了主公的马匹,主公又拿什么代步呢?”
“主子不需要您考虑。”
“可我们当士臣的,自然要替主公分忧。”庞光告诉宛坨道,“这样吧,到屯田堡三里地外的时候。你通知我一下。必须把马让给将军。要不然咱们封地上的刁民一旦看见主公步行。会认为咱们将军不够气派,日后镇不住的。”
太监宛坨听了庞先生的话,脸上发笑。
庞光看着见怪,刚想细问,却突然在耳边听见了一阵和悦的响铃声。
这声音如此与众不同,立刻唤醒了庞光的博学神经。
而待他顺铃回身,旋即表情呆滞,整个人宛如第三次被雷击中!
紧跟着,庞光脱口而出道:“七,七铃祥风车!”
所谓七铃祥风车,是大行朝官的一种高级公务马车。
这马车是用硬木精雕细作,因为车上有七只鸳鸟做装饰,每只鸳鸟的口中又含着七个铃铛而得名。
这样的车,若在配备两匹良驹,行程可达千里。一跑起来,四周七鸟齐鸣,宛如天籁高歌,很有气场,又可以保证车里的密谈不会被外人听见。端的是气派无比,实用无比。
因为这种车无一不是大行朝廷的封疆大吏、皇族藩贵才能享用的。
所以庞光以为,这坐在其中的,定然是封疆大吏,尊贵皇族。
八成,这里边就是幕后救了庞固恩和自己的那个人!
望着这奢华的马车,庞光双膝发软,头脑发热。
而后,他在名臣之姿的驱使下,忙不迭策马向前,来到那马车边拱手道:“大人出手救援我等。没齿难忘。小子斗胆,还望大人露颜一见。也好铭记天恩,以待日后涌泉相报!”
随着庞光的话,七铃祥风车的帘子被撩开了一角。
庞固恩的头伸了出来。
“主,主公?!”庞光感觉自己第四次被雷劈了。
望着这奢华舒适的马车,和车里的主公庞固恩,他完全不敢置信地问:“这,这马车是谁的呀?”
“我的!”庞固恩回答,并又补充,“大世子妃送我的。”
闻言,庞光感觉自己第五次被雷劈了。
他恍然,怪不得庞固恩给马的时候那么大方,原来他已经改开车了呀!
还是世子妃的大车,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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