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大半夜的给郑sir挂了电话,宣布亲眼见证刑事侦缉d组将油麻地街市投毒案告破。
电话挂断以后,秒表又转了一圈,才拨到十二点。
说好了四十八小时,少一分钟,就不算作四十八小时,当然也算突破了记录。
有三万块港币的奖金哎...
能不能分给她?
不行,这不是问句,必须分给她!
经过今次的事,她才得知阿爸居然背着她偷偷干了那么多私活。
除却她隔五天休憩回来的两天,剩下的时日,他居然都是从早间六点忙到晚间十点后的。
除了跌打馆的活,各种小活累活都接。
最近为了给她买那台二手自行车,居然延迟做工到晚上十二点以后,帮人修理电器、遛狗、清洗毛毯......
他本来腿脚就不方便,一到夜里凉风起来,更是酸溜溜的难受,是在什么样的身体状况下完成这些工作的?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的?
唐心柔不敢想,默默走到外面走廊,对着外面的暴雨发愣。
“糖...”
叶晴出来找她,轻轻喊了一声,只刚说一个字,她就顷刻转过身来。
“我要回家了!”
不等她说话,人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在雨幕中留下模糊的残影。
“可是我已经...”
她追到走廊扶手,黑色的小人已经动作麻利的从警署后门出街,黑色雨衣带起一串水花劈里啪啦的为她送行。
不知为何,叶晴忽然觉得,这名叫做唐心柔的小女警似乎毫无畏惧。
就算今天天上下的不是暴雨,而是刀子,她怕也要披荆斩棘的往前走。
往前走吗?
是该这样没错,可是...
可是有些人,已经永远留在这瓢泼大雨中,永远也走不出去了啊...
她怔怔的伸出头去,凛冽的雨飘飘洒洒,触至眼角,浇灭眼角温热。
原来那天,阿姐是这样的冰冷绝望。
她想感受更多,仰着身体往后探,手肘刚碰到走廊壁,人却突然不受控制的被拉入一个温暖怀抱。
“你疯了?想跳楼?”
何子明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因为没休息好,眼睛红的吓人,配上这副急切模样,显得凶神恶煞。
叶晴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印象中,叶晴一直是温柔乐观而且坚强的样子,从来没因为什么事情情绪失控过,何子明突然有些无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看到这雨...所以想...”
话说到这里,忽然两个人都沉默了,空气中有什么情绪淡淡的飘散。
叶晴背过去用袖子抹了抹脸,再转过来已又变回那副温柔模样。
何子明之前给她打过电话,说是在伊利沙伯医院看着犯罪嫌疑人华明就诊,要她想到什么线索就随时call他。
现在破案了,她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顺便要他来送小小功臣回家。
谁让她的车子今晨忽然坏了,送去修,没开来。
“对了,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唐心柔吗?她骑着自行车走了,你怎么没拦着她?”
“啊?没看到啊?”
雨太大了,那小女警又小小一只,他小心看车看路,哪里看的清楚旁的东西。
叶晴不放心,即刻拿了东西坐上何子明的车一齐去追。
这么大的雨,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
不过两人追上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拐过街角到荣记大厦楼下了。
快的吓人,也不知怎么骑的车。
何子明在心里暗暗打主意,等哪一日见到唐先生,高低也要跟他说一声,估计只有他能治得住这只怪力小野兽了。
“送你回家?”
叶晴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何子明这么一问,她只是点了点头,却一直都没说自己家在哪儿,怎么走。
何子明等了半天回复,脑中忽然想到什么,沉默的将车子发动,一束车灯照亮前方路途。
雨一直没停过,仿佛永无尽头,车子一路从油麻地驶离,路过佐敦,再到尖沙咀。
明明各处都有不同的风格,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可在雨幕之中穿行,到处灰蒙蒙,却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只好像身处荒郊野岭一般荒凉。
车内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雨刮器的声音刮蹭雨水的声音,摇摇摆摆,好似钟摆一样,就连声音都别无两样。
刷...刷...刷...
听着听着,声音忽然停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何子明清晰洪亮的声音响起。
“你看左边,我看右边...”
叶晴下意识的往左看。
大大的银色招牌--【恒生银行尖沙咀分行大厦】。
这个地方她实在太过熟悉。
一年多以前,阿姐叶挽在一个暴雨夜从这里加完班出门后失踪。
警方找了几天几夜,始终找不到人。
阿姐就像被烈日暴晒的干冰一样,在人间蒸发的不留一丝痕迹。
她是法医,解剖过那么多尸体,见到那么多案件,又怎会不知道,一个女人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半都是被人杀害了。
痕迹检验学的铁律,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说,凡物体与物体之间发生接触后会存在物质的转移。
犯罪行为人只要实施犯罪行为,必然会在犯罪现场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被侵害客体及其周围环境,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遗留下痕迹。
可惜暴雨太过无情,洗刷了所有存在且发生的痕迹。
人被杀了,还找不到尸体。
这种情况下凶手多半都还好端端、自由自在的活着。
听说有些杀人犯,会在杀完人之后,回到自己罪行开始的地方,回味享受那些过程。
一年多以来,每次暴雨夜,她总会驱车来到这里,静静的守候一整晚,期待能够看到什么,捉到什么,可每每无功而返。
刚才她之所以去搭乘出租车,也是想来这边,只是没想到被唐心柔绊住了。
一齐被绊住的,还有不再勇敢的点点思绪。
她喉头发堵,声音一反之前的温柔沉静,有些颤抖。
“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你忘了?当初你报失踪,是我第一个赶到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