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柔并没注意到方国雄的那点小心思,直接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声音清脆利落。
“‘睫毛征候’,就是指眼睛紧闭时,火只能烧到外面的眼睫毛,眼睑内的睫毛还保留着。
如果火灾现场的尸体集齐这三种特征,就基本可以说明这个人是被烧死的,而且死者脚部朝着楼梯,说明还是有一定的求生意志,并非死于纵火自杀。”
啪—啪—啪!!
方国雄伸出手掌刚准备鼓掌,却听到家弟方晋杰已经拍起掌来,脑袋凑到小女警身边,两只手不停点赞,像是只热情过度的哈士奇。
他不禁汗颜,赶忙把自己的手掌放到嘴边假装咳嗽两声,又展开记录本继续说道。
“大约三十分钟后,也就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搜寻过整个房屋后,外部火势被扑灭,我们又在二楼一个房间柜子里发现了一具儿童尸体,烧伤症状比那两具成年人的还要严重,且这个房间的物品损毁程度比其他地方更重,初步判断起火点就在这间屋内。”
阿杰叹了口气道。
“小朋友怎么自己半夜玩火,也不知是被谁教坏...”
边说,众人便一齐迈步上二楼。
如果说,一楼只是到处被烟和火烧的乱七八糟,那么二楼就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了,墙壁、家具、窗帘、地毯。
火焰化身成饕餮巨兽,将一切它吞的下的有形之物吞噬进去,再吐出都只剩焦黑的残渣。
这些消化不良的残渣混着秋风,吹来令人作呕的味道。
何子明皱了皱眉,开口道。
“是汽油燃烧后的味道...”
方国雄点了点头,“没错!这也是我们怀疑有人纵火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madam说的起火点。”
说着他就带着众人进了一间卧房。
这里已经被消防调查员重点搜查过,一进去就看到被警戒线围着的那一堵墙,墙角有一个特别显眼的v形烟熏痕迹。
“一般引燃起火都会在墙面留下明显的v形烟熏痕迹,而烟熏痕迹的底端就是起火点,也就是现场遗留的这个铜盆,很明显一开始是有人在这里烧纸引火...”
眼镜仔对着痕迹拍了好几张照片,歪头问道。
“烧纸衣时,如果旁边有什么易燃物,确实会引发火灾,一发不可收拾,我去年在报纸上看过好几例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会怀疑是有人纵火呢?”
方国雄顿了顿,往上指了指严肃道。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痕迹和隐约的汽油味,我们消防署不会轻易说出有人纵火这种话,但我们的调查员又发现了这个...”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抬头往上看,入目是一个被严重烧毁的空调出风格栅,而它的下方,又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倒v形烟熏痕迹。
阿杰惊诧的将脑袋反转道。
“这...为什么又有一个,还是倒过来的?难道这里也是起火点?倒着的?”
方国雄看弟弟脖子都快扭断了,有些好笑的拎着他的耳朵将他回转正常,开口解释道。
“万物都受地球引力,倒着怎么可能起火?这个痕迹出现是因为这里很有可能被注入了引燃物,和下方的火苗急速遭遇,瞬间燃起更大火焰...”
“汽油。”
何子明握了握拳,方国雄赞同道。
“没错,我们的调查员已经打开这个格栅看过了,里面本来放的的空调机都拆掉了,只剩下一层空管道,因为大火,这些管道都松动开来,我们的调查员取下来之后,在一个拐弯处发现了一小节没燃烧完全的塑胶管道,里面还有一层汽油...”
“所以可以肯定,这是百分之百的人为纵火了...”
接过大哥手里塑胶管道的照片,方晋杰摸了摸下巴赞叹道。
“好隐秘的方法!幸好是遇到大哥你署里这位干了三十多年的老调查员,要是换做别人,肯定发现不了这个破绽!”
不过他随即就皱眉道。
“看来那位报案的陈小姐说的没错啊!”
“凌晨一点多,忽然起了那么大的火,邻居都是起火半天才报警,住在一楼的柳茵茵和荣家安居然可以安然逃生,只受一点皮外伤,确实很可疑!”
说完他才发现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一抬头正看到低头思索的何sir,挠了挠脸颊不出声,却见何子明忽然抬头道。
“这起案子和我表姐相关,我不能主导,现在我们组里忠义哥级别最高...”
江忠义有些急了。
“怎么不行?何sir你的为人我们还是相信的,只要你秉公执法就可以,之前小糖心不就...”
“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就被何子明激动的打断。
“她能确保自己朝夕相处的阿爸不是杀人凶手,可我却...”
话未说完,他却低了头,视线被满地的焦黑占据,地板上残留的水迹折射着同样焦黑的天花板,黑灰浑浑噩噩的混在一起,像是拍毁了的拍立得相纸。
一幕幕,一张张,张张都是表姐黑青的脸。
结婚前夕,拉着他的手说不想嫁给一个同她没有感情的男人。
婚后第一年的除夕前夜,疲惫的说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被公婆不喜。
婚后第二年她的生日,医院走廊里,因表姐夫出轨而来检查身体,庆幸两人都没被感染。
再一年,带着佣人来做产检,她因低血糖而晕倒,醒来第一时间却还要操心家中生意。
他看的烦忧,鞋尖重重坠入水面,水波溅动,声音清脆,竟像是有人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那人满脸青紫,期期艾艾的靠在他的肩,声泪俱下。
“阿明,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崽,居然是个女崽!”
“为了这个崽,表姐不知挨了多少针,结果他们居然不想要她,还冒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表姐以后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想问他们是谁,可表姐只顾着哭,不肯再多说一句。
现在看来,这所谓的“他们”就是荣家父母,而那个野种,也就是荣家安同父异母的“弟弟”。
表姐夫这人一向无能又自大,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弟弟和他抢夺家产,他能暴起打人,自然也能无情杀人。
可他那么蠢的人,脑子都只有一根筋,就算想杀人,也想不出“火上浇油”这种隐秘的、可以嫁祸于人的方法。
难道真是一向聪慧的表姐在背后出谋划策?
夫妻俩一起密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