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
裴雪雁叹了口气的,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膝下又无人继承这偌大的家业,下面那些人又岂会不起心思?”
“就这半年来,老爷子便发现,底下产业的一些账目,有问题!”
“有些个掌柜现在就盼着老爷子早点走,没人管制,好将宋家的产业占为己有。”
“老爷子待我不薄,前些日子私下和我说了这事,想让我趁着他还在的时候,树立威望,把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掌柜揪出来。”
“此事关乎宋家家业…”
“而我入宋家的门不过才一年,一来手下无亲近之人可信,二来难以服众,于是有些掌柜的串通一气欺瞒与我,使我查账举步维艰。”
裴雪雁说到了伤心处,咬牙切齿的叱骂道:“宋老爷子视我如女,可我孤家寡人的却难除宋家隐患,倘若我身边有人能用,倘若我身边有人相助,又岂会受那些惫懒货的欺辱?”
说罢,她已是眼眶发红,像极了受了气却又无人可依的小媳妇,煞是惹人怜爱。
“……”
刘慎也算听清了眼前这宋家少奶奶的困境,见其泪眼汪汪之态不禁喉结上下滚动,心头莫名升起一种上前宽慰一番的冲动。
他紧忙摒弃杂念,沉吟一番说道:“少奶奶莫急,这查账乃是宋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还是码头的脚夫,不是太好插手啊。”
“你有这本事还作甚么脚夫?”
裴雪雁嗔怪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来我宋家当账房先生,我让老爷子按安庆府账房先生最高的月钱开给你。”
“……”
刘慎闻言有些心动。
他知道,就此时此刻的气氛而言,只要自己说出卖身契还在赤水帮,裴雪雁多半会主动帮忙去赎回卖身契。
但那样的话,无形之中就又欠裴雪雁一个大人情,而且还是关乎自己卖身契的大人情。
若是方才,不知道裴雪雁的处境,不知道她是寡妇的时候,刘慎肯定不会在乎这份人情,答应下来。
毕竟到宋家当账房先生那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差,可比在码头当个脚夫舒服多了。
至于人情这东西,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但现在不同!
刘慎知道了裴雪雁的处境,知道了她是寡妇,自然也就不愿再欠那种有损自己格调的人情了,更不愿去当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了!
换而言之,他在得知裴雪雁是未亡人后心就野了!
也馋了…
刘慎深思熟虑之后摇摇头拒绝道:“少奶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难以到宋家当账房先生,还望少奶奶勿怪。”
“你……”
裴雪雁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这么快。
之前那种‘璞玉入吾彀中矣’的感觉在此刻就个巴掌一般,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扇的她面红耳赤,头晕目眩,羞耻的几欲垂泪…
“少奶奶莫急,听我说完。”
刘慎咧嘴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刘某人虽说只是个码头的脚夫,但承蒙少奶奶看重,你我之间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朋友……”
裴雪雁秀眉微蹙的呢喃着,似是从他的话中抓到了什么,却又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
“不错…”
刘慎点点头,笑道:“外人是不好插手宋家的家事,但刘某人身为少奶奶的朋友,帮朋友查查账又有何妨?”
“是极,是极!”
裴雪雁似是也反应了过来,挑着秀眉说道:“我们是朋友嘛,既然是朋友,那朋友之间理当相互扶持,相互帮助。”
峰回路转…
裴雪雁的心情自是大好,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郎的才智不俗。
而刘慎看了看四周,意有所指的问道:“少奶奶此番在通达堂查账,可是这的掌柜有问题?”
“我不确定。”
裴雪雁见他谈及正事,亦是正色说道:“老爷子说通达堂的掌柜为人没主见,容易被人拉下水,所以此番我先来查通达堂的账,也算变相的警告一下他。”
刘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这通达堂的掌柜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我哪知道……”
裴雪雁撇撇嘴,很是不忿的嘀咕道:“我这不是正在查嘛,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算术那么厉害的。”
刘慎闻言心头舒畅,亦是挑着眉头笑道:“那像我这么厉害的人还不是为你所用?”
好听的话哪个女人不喜欢听?
“那是~”
裴雪雁听闻他的这番说辞神色自是一喜,仰着粉颈笑道:“那是我慧眼识珠,恰好就看到了你这颗沧海遗珠。”
“咱们这算不算互相吹捧?”
“朋友之间的事,能叫吹捧吗?”
“哈哈哈哈哈~”
刘慎笑着摆摆手,阔气的说道:“查账这事我虽不在行,但算术这块我却在行,这通达堂还没统筹完的账簿,少奶奶尽可搬来,今日刘某人在这,有多少账目都叫他清清白白,供少奶奶检阅核算。”
“当了朋友,都使唤起我来了。”
裴雪雁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却依他的话去将通达堂还没统筹完的账簿寻了出来,一本一本的送到他面前。
而且看那姿态,颇有种乐此不疲之感。
刘慎见状挑了挑眉头,颇为自得的说道:“之前你是宋家大少奶奶,而我只是个码头力工,身份差如云泥,自然不好使唤。”
“那现在呢?”
“现在大家不都是朋友了吗,我还是来帮忙的,要是还使唤不得,那这朋友岂不是白交了嘛?”
“是嘛…”
裴雪雁秀眉微蹙的思量了一番,嘀咕道:“好像有点道理。”
“那肯定有道理的呀。”
刘慎促狭的笑了笑,又道:“对了,少奶奶,再帮我倒杯茶水。”
看着少奶奶骄横骄横的帮自己斟茶倒水,他心满意足的翻开面前的账簿,开始正色盘算起账目来。
因为要统筹的账簿种类繁多,有入账、有支出、有店内的开销种种,他也马虎不得,故而一手翻阅账簿,一手持笔记账防止出错。
而一旁的裴雪雁早就将没统筹完的账簿收集完了,清闲下来后在看那伏案认真查账的刘慎时,她唇角都带着几分笑意。
许是身强力壮的‘码头脚夫’身份与眼前这认真伏案的‘算术天才’人设太过反差,她看着看着不禁失了神,竟莫名觉得这少年郎挺有意思的…
‘认真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裴雪雁想到眼前这伏案盘账的少年郎褪去衣裳后还有一身健壮的体魄,便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莫名快了几分…
‘穿上长衫像先生,脱下衣裳像武将,真长我心坎里去了……’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便是那双杏目中都氤氲出几分醉人的迷离。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少奶奶,帮我研墨。”
“……”
裴雪雁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见刘慎低着头翻阅账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想到方才情不自禁的旖旎,她此刻脚趾蜷曲的恨不得抠破鞋底,耳朵也隐隐发烫。
慌乱的跑过去研墨…
而刘慎瞥了眼正在为自己研墨的少奶奶,越发觉得自己这步妙手走的可真是太妙了…
宋家的账房先生?
狗都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