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检看似成竹在胸,实则已然两股战战。
当朝皇孙岂是那么好挟持的,万一一不小心伤着了,即使他背后的人造反成功,他也没有好下场。
涂承钰故意用轻蔑的口气说道:“那你就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动你”。
说完,便不再理睬袁检,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如何防御院墙之上。
此刻的情况,对于自己一方十分不利,前有叛军围困,后有内贼叛变,处理不好,这里将成为叛军进入安王府的突破口,而他涂承钰,就成了叛军的帮凶。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王府的罪人,涂承钰只能想办法守住二门。
但是,对于如何防守,涂承钰心中也没有好办法。虽说他十岁的身躯里有个四十多的灵魂,却也是第一次上战场,能做到冷静面对就已经很好了,如何指挥布阵,他一窍不通。
原本,安排防御和指挥作战是袁检的事情,现在这家伙叛变了,一时间群龙无首。
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会指挥作战的人才行。
涂承钰首先想到的是申业,此人能力出众,在王府中,是安王最为信任的几个人之一,从安王将他派到世子身边做贴身管事,就可以看出来。
可当涂承钰看向申业的时候,却发现他全部身心都在小六身上,很明显在找机会营救小六,对于墙外的叛军却置若罔闻。
涂承钰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以自己对申业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不识大体的人,为何今日却在墙外叛军压境的时候,独独只关心老六的安危,他又不是小六的奶公。
除非小六的安危在他心中超过了墙外的叛军。
难道对付叛军,还有别的后手不成?或者申业也有问题?涂承钰决定试探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申业,开口说道:“申总管,你立刻派人将二门发生的事情上报父王,就说叛军人多势众,请父王即刻派援兵前来。”
申业闻言,转头躬身答到:“回五爷,小的已经派人去了”。
涂承钰闻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刚才就站在高处,很清楚记得没有任何人离开,申业却说他已经派人去了父王处。
现在可以确定,申业这家伙也有问题,不一定会叛变,至少有什么事情瞒着涂承钰。
为了以防万一,涂承钰说道:“你再派个人去”。
申业不知道涂承钰有什么打算,却只能听命派一个家丁去奉圣殿报信。
看着家丁走远,涂承钰再次说道:“叛军马上就要进攻,不要耽搁,让所有人爬上院墙,堵住院里的叛军”。
“可是”申业指了指被袁检扣押的老六:“六爷还在叛贼手中”。
涂承钰斜眼看了袁检一眼,毫不担心的说:“他姓袁的若敢拿九族做陪,就让他动手试试,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能反了天不成。你放心,他不敢伤害小六,你快点上来指挥大家守墙”。
申业没有动身,说道;“五爷,小的只是王府一个小小管事,哪里会指挥作战。上了院墙也只会给大家添麻烦,小的还是在下面看着六爷,以防贼子袁检将六爷掳走。“
涂承钰预料到申业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没有再催他上墙,而是问道:“,你对府中护卫比较熟悉,这里还有何人可代替袁检指挥作战?”
申业答道:“回五爷,队正董大可用,其出身边军,有对敌作战经历”。
涂承钰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提高声音问道:“谁是董大?”
此言一出,离涂承钰三五步远,一个王府护卫起身,弯着腰小跑过来,抱拳答道:“卑职正是董大,请五王子吩咐“。
夜色昏暗,涂承钰只看得见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知道这就是董大了,说道:“我准备让你指挥大家守御院墙,可有把握”。
董大答道:“卑职不敢欺骗五王子,叛军是京营十二卫之一的玄铁卫,训练日久,装备精良。而我方大部分都是王府杂役下人,从未上过战场。以杂役对正兵,必然守不住”。
涂承钰自然知道这些情况,他对董大说:“不需要一直守住,只要拖住敌叛军,自有援军到来。”
董大问道:“不知要拖延多久”。
涂承钰说道:“一刻钟足矣”。
只是拖延叛军,难度自然没有那么大,董大思考一下说道:“如若布置妥当,卑职有把握挡住叛军一刻钟。不过叛军眼看着就要进攻,卑职恐怕没时间布置”。
涂承钰问道:“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布置妥当?”
董大答道;“半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涂承钰闻言,低头沉思片刻,对董大说:“此事交给我,你马上去布置”。
董大闻言,转身去布置守御。
叛军本就离二门不远,这边开始布置,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叛军将领也知道不能让安王府的人从容准备,当机立断,在进攻的器具还没有准备齐全的情况下,下达了进攻命令。
看到叛军出列,涂承钰知道自己拼命的时候到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藏身的屋脊后面站起来,跳到墙上,将自己完整的暴露在叛军的视野之中,提高声音说道:
“下面的玄铁卫众将士听着,我乃当今圣上亲孙,安王五子涂承钰”。
涂承钰突如其来的大胆之举,不但将申业袁检这些人惊的目瞪口呆,就连另一边准备进攻的叛军,也犹疑不决,全部停下脚步。
看到叛军果然被拖延住,涂承钰心中倍受鼓舞,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听了何人的鬼话?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竟然在皇城之内,公然围攻安王府。你们这是造反知道吗?是想被诛九族吗?”
涂承钰扯着嗓子嘶喊,声音虽然稚嫩,却也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每一个叛军的耳朵。这些叛军士卒,只有将官是被鼓动,想跟着上头,博一个封妻荫子;底下的普通士卒,却是是稀里糊涂的听命行事。
所以当他们听到自己在围攻安王府,在造反,一个个心生恐惧,躁动不安。
叛军将官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一个下孩子三言两语说的军心动摇,其中有一人出声安抚:“不要听他乱说,我们乃是奉旨捉拿藏在安王府的贼人,来保护安王的,不是造反叛乱”。
即使这个军官这样说,他手下的士卒也心存疑虑,不敢进攻。
涂承钰看到后,加把火继续说道:“一派胡言,我堂堂安王府,何来贼人。只不过是你等军将官迷心窍,想拿我安王府做你们的功劳,用这些毫不知情的士卒的鲜血给你等换来荣华富贵罢了。”
叛军将官自然不能由涂承钰一直说,出言打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安王第五子,谁能证明。却不说安王子嗣,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亲自上阵厮杀。另外据我所知,安王第五子,从小体弱多病,毛笔都提不起来,怎么会披甲提刀上阵。由此可见,你定不是安王第五子,而是贼人假扮,故意阻拦我等营救安王”。
不得不说,这个叛将很有急智,一套半真半假的话,明显稳住了军心。
涂承钰怎么能让他轻易得逞,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是安王第五子是吗,那你就一箭将我射杀,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做好带上九族共赴黄泉的准备!告诉你们,无论你们今晚成功与否,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他始终姓涂。只要上位者姓涂,我们安王府一家依然是龙子龙孙,依然是宗室皇亲,你们可知道,伤害皇族者,按国法以谋逆论处,杀无赦,诛九族。现在,我就站在这里,谁有胆子就给我一箭。”
涂承钰这种不要命的乱拳,直接将叛军将领这个老师傅打的无言以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孩子,能在两军阵前如此从容,他们也想不到,皇家花园里精心呵护的富贵花中,尽然出现了一个以命相赌的另类。
没有人敢射这一箭,他们或许会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腰带上搏前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拿自己的九族来考验皇帝,即使这个皇帝是他们亲手送上皇位的。
涂承钰一番话,暂时糊弄住叛军士卒,也提升了自己一方的士气,让第一次面对刀兵的的下人,心中没有方才那么害怕。
董大就利用涂承钰争取的时间,快速的将所有的人手布置妥当。
不过谁都清楚,军阵前面,口舌之利只能拖延时间,却影响不了大局,叛军还是会进攻的。
果然,涂承钰话说完没多久,叛军中就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好一个伶牙俐齿小子,贯会搬弄是非,欺骗我等军汉。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玄铁卫守城之时,不能配备弓箭,你却让我等用弓箭射你,你小子看似胆大,实则奸猾无比,若非本将军看穿你的把戏,还真让你欺骗了去。哼,本将军虽然没有弓箭,却有钢刀一把,等我亲自将你捉拿,砍掉那个狡猾的头颅,到时候看你这个假王子还能不能呈口舌之利”。
然后他又对旁边的军将士卒说:“我等乃是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袍泽,本当相互信任,你们却被一个小小子三言两语吓住,说出去都丢人。再则,当兵吃粮,需听将令,你们却三番五次,犹豫不决,违背将令,是想被本将军执行军法吗?”
此人应该在叛军之中颇具威望,其三言两语,连哄带吓,终于稳住军心。然后他就做了最后动员:“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担心,墙上的小子万一是真的安王府王子,伤到他会连累家人。本将军体谅尔等,这小子就由本将军亲自去捉拿,你们只需攻破院墙,都听清楚了吗?”
既然将军承担了最大的责任,手下的士卒们也就不怕了。齐声应答:
“诺”
叛军大将知道不能再拖延,大手一挥,喊道:
“进攻,此次若有迟疑不进者,本将军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