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洪林这么一打岔,忠顺王的气势也弱了几分,半天说不出话来。
涂承钰眼看这样不行,就想自己上去搅和。转头无意间却看到太子在朝自己使眼色,仔细一看,太子的意思很明确,不让涂承钰掺合。
出于对太子的信任,涂承钰硬生生停下了冲动的想法。
此时,御座上皇帝开口说话了:“无需争吵,既然有证据,就将证据呈上来,让太子辨认。”
皇帝话音一落,御街下的小黄门就快步前去,接过王应本手中的锦囊,将其打开,检查里面没有问题后,就把锦囊呈给太子。
太子接过手,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两样东西拿出来,随意看了一眼就说:“没错,这两样东西确实是本宫的。”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哗然,太子信物竟然是真的。
太子没有理会朝臣们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本宫记得,这两样东西应该在安王府,本宫原先的书房内,怎么会到王御史手上?”
王应本赶紧回答道:“此乃是卢御史给下官的,下官见此物是真的,才敢出面联络他人”。
太子闻言说道:“这么说本宫还要感谢你们了。”
王应本低头,连连表示不敢。
太子继续说:“本宫说没有给过任何人信物,你们现在却拿出了信物,说来说去,其中的缘由好像只有卢非悟这个死人知道,本宫现在真是有嘴难言。谢大人,此事是你上奏的,你说说,本宫该怎么办?”
谢希恕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皇上下令,彻查此案,到时候自然能还太子清白。”
太子却没有同意,他说道:“本宫本就清白,不需要别人帮本宫证明。至于你们所说的信物,在动乱的那一夜,还放在书房中,动乱之后,本宫便在宫里,从未离开,也没有时间将这两样东西送给他人。所以,只要查一下动乱后的那天上午,谁进去过本宫在安王府的书房,谁就是那个拿走东西之人。”
太子说的有理有据,不由的让人信服。
皇帝也眼前一亮,连忙吩咐夏守忠派人去安王府,彻查此事。
就在这时,太和殿门口走进来一个小黄门,禀告说是大明宫总管戴权求见。
这个时候,太上皇又派戴权来干什么,难道还嫌今天朝堂上不够乱吗。
戴权代表着太上皇,皇帝又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只能召见。
戴权进来见完礼,皇帝便问:“戴总管前来,可是父皇有了吩咐?”
戴权说道:“启禀皇上,奴婢并不是太上皇指派过来的,只因昨晚皇上让奴婢查卢非悟自杀一案,奴婢接了旨意,不敢怠慢,彻夜奔走,终于有了发现,便立刻前来禀告皇上。”
皇帝惊讶的问道:“戴总管查到了什么?快快说来。”
戴权面色平静,语气平稳,却说出了一个让朝堂炸锅的消息。
“奴婢调查发现,卢非悟卢御史,并没有死。”
就这句话,听的人头皮发麻。
今天朝堂上的争斗,便是由这个人引起,到现在没有争出结果,也是因这人死了,缺失关键性的人证。
而现在,戴权却说他还活着,这样一来,整个案子最关键的证人到位,案子也即将告破。不过,对有些人来说,这可不是好事。
假若太子在说谎,此人一来,太子的谎言将被戳破,那么,太子之位可能都会动摇。
太子可是国本,刚被封才半日,这事要是发生,满朝文武,都要头疼。
最好是另一方撒谎,这样一来,也只是损失了一个御史中丞,还有几个绿袍小官,损失不大。
皇帝显然信任太子,连忙问道:“他还活着?现在在何处?”
戴权答到:“回皇上,卢非悟正在午门之外,等候皇上召见。”
皇帝立马说道:“快宣他进来。”
戴权领旨,退出太和殿,亲自前去召卢非悟。
整个朝堂静静的,都在等这位卢御史到来。
就在这时,大殿中突然接连出现有人跌倒的噗通之声。
寂静的朝堂,这跌倒的声音是如此响亮,很多发呆的人都被惊的浑身一抖。
涂承钰就是如此,他回过神来一看,一前一后两个人。
后面那个是绿袍小官王御史,整个人身体抖得和筛子一样,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却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就算有两个人搀扶,也无济于事。
前面一个,是让涂承钰今天诧异第三次的忠顺王。
此刻忠顺王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连串的往下流。身体也在轻微发抖,好在他没有王御史那样的狼狈,在侄子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涂承钰心中诧异,暗想您老刚才还气势十足和御史对喷,现在怎么突然成这样了?身体有恙还是饿着了?
不应该啊,没听说过忠顺王身体有暗疾。饿晕也说不过去,忠顺王正值壮年,就这么半天,怎么可能会饿晕。涂承钰猜不透。
御座之上的皇帝,坐的高又是面对百官,自然比别人看的清,也最早反应过来。
忠顺王摔倒的时候皇帝就反应过来了,他急忙从御座上起身,走到前面来,一边安排人将忠顺王扶起来,一边让人赶紧搬把椅子过来,让忠顺王坐着歇息。
至于同样晕倒的王御史,皇帝从头至尾看都没看,只有两个同来的绿袍小官在搀扶,甚至最后,看着实在搀扶不起来,这两人也不再管他,任由他自己在地上摸爬挣扎。
两个小黄门很快就抬来一把椅子,太子亲自上前,帮助忠顺王坐下。
在喝了几口皇帝赐下的参茶之后,忠顺王终于缓过气来。
皇帝也放下心,问道:“王兄,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忠顺王听见皇帝问话,挣扎着要起身回答,皇帝见状,赶紧安抚:“王兄,不必如此,坐下回话即可。”
忠顺王这才坐着,拱手回答道:“皇上,微臣失态了。”
皇帝摆手说道:“无妨,王兄乃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忠顺王又说道:“微臣不知何故,突然间头晕眼花,身体也抖的厉害,恐怕难以坚持,微臣想请皇上恩准,让臣提前退朝,回家修养。”
皇帝闻言,又一次站起来,急切的问道:“竟然如此严重,幸好皇兄在宫里,太医们此时正在太和殿外面候着,朕这就宣太医进来替王兄诊断。”
说完便大声吩咐小黄门去叫太医,却绝口不提让忠顺王回家的意思。
忠顺王无可奈何,只能坐到椅子上叹气。
皇帝和忠顺王堂兄弟二人的对话,不止涂承钰看着发懵,就连朝堂上那些一直扮演雕像的老狐狸们,也都两眼发懵。
怎么回事,刚才还是上阵堂兄弟,皇家齐力保太子,现在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闹掰了?
不管朝堂上面别人如何猜测,皇帝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忠顺王安排了两个太医看病。也有个年轻太医过去给王御史扎了两针,让这个看起来就快要死的小官,勉强站起来。
这一番折腾,戴权就带着死而复活的卢非悟进来了。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官员,虽然精神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但是样貌很端正。
看着这个以一己之力搅的新皇登基大典不得安宁的家伙,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很多老臣都不自觉的露出厌恶的神情。
等他叩拜结束,皇帝便问道:“你就是卢非悟?”
卢非悟低头答道:“正是小臣。”
此时,皇帝看向谢希恕说道:“关键的证人到了,你继续问话吧。”
谢希恕在看到卢非悟的那一刻,脸上已经难看至极,没有了之前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势,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他对卢非悟说道:“有御史王应本等几人,上奏本说,你于三日前午后,从太子处讨来信物,要替太子串联百官,可有此事?”
卢非悟听完,想都没想说道:“王应本在说谎,所谓信物,并不是从太子处讨来的,而是有人拿来,强迫下官拿的,并教唆下官去联络官员,当时王御史也在场。”
谢希恕转头问王应本:“王御史,卢御史所言可是实情?”
王应本不知道是刚才摔倒没有缓过来,还是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半天,没有一个字说出口。
谢希恕气的提高声音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快如实回答问题。”
王应本眼看躲不过去,只能老实回答:“卢御史所言非虚。”
谢希恕冷哼一声,转头再问卢非悟说道;“你说信物是别人强塞给你的,是何人强迫与你?”
卢非悟答道:“乃是忠顺王府大管家,孙祥。”
这又是一个让人听了难以置信的答案,但是看到忠顺王在听到卢非悟还活着的时候,摔倒在地,以及后面皇帝突然对忠顺王态度大变,就知道这个答案应该是真的。
谁能料到,这个谋算太子的事情,是今天一直出言维护太子的忠顺王所策划的呢。
谁又能料到,从一开始,看似处处被动,被臣子当面欺负的皇帝,却是最终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