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寂静。
新生们寂静,是真的被鬼冢八藏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语气镇住了。
他们寂静无声地看着鬼冢八藏,在凌晨突然被拽起来的慌乱中找到了几分羞愧。
教官们寂静,同样是被鬼冢八藏镇住了。
他们纷纷向严肃认真的鬼冢八藏投以敬佩的目光:你是怎么如此理直气壮说出口的?居然没有一点心虚,厉害。
以前的警校,哪有夜半偷袭的案例?
别说是新生了,就算是教官,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凌晨两点遇到了突袭,都得茫然无措地被薅着衣领在地上拖一段时间。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属实是在为难新生。
也只能为难住什么都不懂的清澈新生。
“咳,”顶着全场目光,鬼冢八藏面色不变,严厉的眼神扫过新生群,“只有几个人是有反抗的,你们也看到是谁了。”
是松田阵平他们。
“本来,你们这些毫无反抗,表现极差的新生,就算不立刻开除滚出警校,也要再次进入考核,”他严肃地喊了一声,“都给我站直!一个个东倒西歪干什么呢,不就是站了三小时军姿吗!”
“你们还中途休息过,去医务室上药揉伤了呢。”
有人没有中途休息过,更没有去医务室,只拿了教官给的药便没事人一样去宿舍报道了。
鬼冢八藏不动声色地强调了一条未来的优秀,让新生们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又放缓语气,“你们有谁知道,九条同学在哪吗?”
新生群没有声音。
“现在是两点半,”鬼冢八藏抬起手腕,“居然还不在宿舍。”
在有教官立即严肃说明‘夜不归寝,开除!’之前,他用严厉的口吻自言自语:“不会是又去训练了吧?”
本来打算出声的教官噎住,“夜呃……?”
“寝室楼没有,”鬼冢八藏假装没有听到滑稽的声音,挥了挥手,“就地分组,两人为一组,分散去找九条同学!”
“都给我听清楚了,先回宿舍把衣服穿上,穿整齐,不要吓到其他人。”
“散!”
新生们一哄而散。
几乎所有新生都往宿舍楼里涌去,只有个别在教官袭击时进行了反抗,于是没有被立刻喝令去空地集合,有穿衣时间的新生没有涌。
人流中,压根没睡,衣着格外整齐的降谷零找到了衣着同样整齐得吓人的松田阵平,“喂。”
他压低声音,“九条未来去哪了?”
松田阵平瞥降谷零一眼,“我怎么知道。”
“我说过了没找到他,我找了他两三次,八点,十点,零点,两点,他都不在寝室。”
“早知道先找你了,”他有些不爽,“就不是我一个人到处乱找了。”
降谷零皱起眉,“那……”
他看了一眼教官,和松田阵平远离宿舍楼,向外走去,装作去寻找一条未来,“八点的时候,九条同学不在?”
八点,是晚饭后。
“食堂没有他,”松田阵平知道他要问什么,干脆利落地回复了,“我特意找遍了食堂,看见了你们,没有看见他。”
“要么他提前一步去过食堂,要么他根本没有去过食堂。”
而且,“他没有回过寝室。”
“我去过他的寝室,每一次都是最原始的状态,只有警校提前一天准备的床单被褥,都是叠起来的,没被人动过,”他反问,“你去晒被子了,对吧?”
虽然站完军姿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但大多数人都紧急抢着去晒了被子。
警校提供的被子,在新生来之前,是一直放在仓库里的,显然和活着的人类不太适配。
“他没有晒。”
松田阵平言简意赅,“房间里没有药味,衣柜里,警校准备的制服数量是对的,他走的时候拿了药,但房里没有药瓶。”
“我去食堂的时候,路过了他的寝室,看了一眼,他寝室还是锁着的。”
只要是去食堂的路上走过一条未来的寝室,哪怕反向走几步,也是路过。
降谷零接口,“晚饭时间,则有人负责把寝室的门插销全部卸掉,于是你回来的时候,他的门打开了。”
但这并不代表一条未来回来过。
也就是说,“他没回过寝室。”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皱眉。
降谷零排除一两项:“他没去医疗室,没有留在站军姿的操场。”
“也没去校内便利店,”松田阵平也排除两项,“食堂。”
……不在这些地方,那还能在哪?
松田阵平有些匪夷所思,“除了这些地和女生寝室,只能是教学楼了吧?”
“他去教学楼干什么?”
“教学楼里有档案室,”降谷零道,“从鬼冢教官的态度,我认为他和九条同学认识,如无意外,九条同学的父母一定有一位是警方,很可能就是这所警校毕业的。”
警校这么排斥,可能是因为他父母的要求。
他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档案室里有以往学生的资料。”
“还有……”
“除了操场,医疗室,食堂,教学楼,”降谷零缓缓道,“警校里还有其他的地方。”
松田阵平停住脚,“训练场。”
警校的课程有很多,有许多的训练场,最基础的便是武道场之类的地方。
“如果,”降谷零缓缓道,“如果九条同学不休息,是去训练场了,那么,他会去……”
松田阵平同样缓缓:“九条同学亲口说,他‘不擅长枪法’、‘用枪支棱角瞄准’,那么,他会去……”
“实弹场。”x2
答案一致。
他们再次对视,从对方的神情上看到了‘见鬼’。
“其实除了直觉,”降谷零回忆着靶场的位置,向那边走去,勉强找了找理由,“武道场之类的地方都在操场附近,只有室内实弹靶场是在警校最边缘。”
“假如九条同学在操场边缘,那一定会听到教官们路过的动静,我个人认为他会在教官赶到之前回来,混进人群。”
松田阵平连连点头,“所以,九条同学不上药不吃饭,不一定是去靶场了,很可能……”
在远离宿舍楼,靠近警校边缘,可以看到室内实弹靶场的地方,传来枪声。
室内靶场的设备很专业,隔音很好,枪声很小,只有宛如花生米从桌子上摔下来的声音,‘嘭’一声,又‘嘭’一声。
松田阵平闭嘴。
他停住脚,定定地看着靶场的方向,再一次地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词库的匮乏。
这……这……
不疗伤进食,夜不归宿,靶场,这……
二十世纪末的松田阵平尚未体验到二十一世纪丰富多彩的词库,无法准确形容自己复杂到有点想骂人的感受。
他只能伸手捂住下颌,“我怎么这么牙疼,你是不是打掉我的真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