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最后总是要散的，他们三兄弟跑了，剩下白锋跟姜汶。
“锋子，我有些话实在是想跟你说说。”
人家都叫自己锋子了，那就聊聊呗。
牛街距离白锋现在住的史家胡同，那可是不近，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正好说话。
“文哥，你说吧，没事儿。”
“好，那我就说了。”
京城的司机大哥向来能说，可现在一看俩酒蒙子，也选择了闭嘴，至于其中一个挺像姜汶的，也不敢问。
醉醺醺的姜汶就开始讲了。
“我知道你想问我，我为什么特别的想拍这部电影，对不对？”
“对呀，你为什么这么想拍《动物凶猛》呢？”
“嘿嘿……我猜对了……这个事儿特别的简单，那就是，我之前不是试镜了那个《霸王别姬》嘛。”
“嗯，是有这么一个事儿。”
白锋知道姜汶试镜过那部电影，但要说姜汶到底跟他亲口说过没有，白锋现在也记不起来。
他也喝多了，这脑子也迷糊。
可接下来……
“我试镜成功了？”
“什么？”
就算是喝多了，可白锋也觉得这个事儿挺扯淡的。
“怎么？不信？”
“你试镜的是谁？程蝶衣？”
“嘿……锋子你也知道这个戏？”
“那当然了，可你能演程蝶衣？”
“你怎么小看人呢你，我怎么就不行了？你等着，我给你两句台词。”
“别，别开腔。”
白锋这话说的有些晚，人家姜汶已经开始了。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那男儿郎……”
好家伙！
白锋瞬间酒醒了，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哥手狠狠颤了一下。
“一辈子！什么叫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
“行了，文哥，行了行了，我信了行不行？”
在白锋的努力之下，醉鬼姜汶终于停下了他对程蝶衣的另类诠释。
开始说起重点了。
“锋子，你知道我怎么去联系的剧组吗？”
“我怎么知道呢。”
“对，你不知道，其实我一开始听说这个片子，我动用了关系，嘿嘿……你知道陈导的老婆是谁吗？”
“那个……”白锋故作不知。
姜汶哈哈大笑，“就是洪幌大姐，我跟她熟悉的很，以前一直叫大姐的。”
确实有这么一层关系，白锋也知道洪大姐是人家陈大导的妻子，只是他没说出来也是对的。
因为洪大姐跟陈恺哥的婚姻关系，并没有太张扬，这里面的关键因素在于，他们俩人是在美国办的手续。
这在我们现在，是比较离经叛道的，而且一定要清楚，洪大姐可不是一般人，她那家世了不得。
所以，他们没有宣扬这个婚姻，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两口子。
好吧，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这段婚姻里，陈是高攀的那一方。
洪姐现在了不得，就不看她家世吧，现在她的月薪是七千美刀，你老陈拍电影，拍一个赔钱一个，不是高攀是啥？
姜汶有了洪姐这层关系，去试镜也就顺理成章。
那现在什么情况呢？
等车子把他们送到了白锋史家胡同的家，姜汶被白锋架着到了客房，然后直接给扔到床上去。
这个醉鬼终于又开说了。
“其实不是他看不上我！是我没看上他！这电影拍的不对！那个时候不是这样的！反正不是他要拍的那个样子！我不服！我不服啊！”
不服？
那个时候？
不是那个样子？
白锋有些没听懂，至于‘那个时候’，大概能猜到是哪个时候。
可是这一切……算了，我也困。
……
“哎呦，你这小院子不错呀。”
“刘姐过奖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小庆就来接人。
但姜汶这货睡的还跟死猪一般，白锋年轻一些，恢复的快，也就独自接待了刘姐，在他这小院子里转转聊聊。
“锋子，他昨天喝多了，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
“也不能说是胡话。”
“那就是胡话，你可千万别信。”
刘小庆一提这个‘胡话’，就咯咯直笑。
白锋自然非常的好奇，“因为啥呢？”
刘小庆笑道：“他是不是说去试镜程蝶衣的事情？还说是他不想演的？我告诉你，这都是胡话。”
“啊？”
于是，另外一个版本来了。
在刘小庆的口中，《霸王别姬》的程蝶衣，打从一开始就定了张国容。
定角色的人就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汤氏集团的老板娘，徐风。
徐风早年是拍电影的，经典武侠片《龙门客栈》《侠女》都是她出演。
后来嫁给了汤氏的老板，也就息影了。
再后来应该是有钱闲不住，便出来投资电影。
《霸王别姬》这个剧本，原本就只是一个剧本，是李碧化在1979年写的，其中主要涉及的其实就只有京剧跟同那个题材，之后在1981年的时候，被一位香港导演拍成了上下两部的电影，没火。
没火是没火，可他们圈内觉得还行，够文艺。
四年后，李碧化出版了同名小说，剧情就丰富的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的名气大了，许多香港导演也看上了这部小说。
徐风其实也是接别人手，拿到的这个小说改编权。
而之所以定的导演是陈恺哥，还是因为88年的时候，徐风在戛纳遇到了陈，当时陈带到戛纳的片子是《孩子王》。
陈一看这个小说，他就不想拍，陈的理由是：
这种小说太俗！
对，他就是觉得这小说不够文艺，配不上他的文艺范儿。
徐风好说歹说，最后终于是给劝好了，还答应给陈很大很大的权利。
陈恺哥接了这部片子后，也确实是找了许多人，都是圈内的顶级人物，包括他亲爹。
这片子也越来越文艺了。
而男主角，徐风一早就看好张国容，可是，张国容当时片约太多，又看到这部电影要至少拍半年。
他实在是拍不了这部片子，张国容也就拒绝了。
后来一个名字进入了徐风的视野，那就是遵龙。
可惜，遵龙的要求也太多了……早上不拍戏，要住最好的酒店，自己的两条狗也要找专人照顾……
徐风气不过……特奶奶的！我这个老板娘都没你谱大！
再有就是遵龙的片酬，他一个人要的就比这个电影投资还多了。
这个节骨眼上，姜汶自荐试镜程蝶衣。
陈恺哥当时没表示什么，但很快他就亲自去了香港。
据说是劝了张国容很久，还找了黄白鸣谈，现在张国容签的是黄白鸣的东方电影。
嗯，现在结果出来了，人家张国容答应了出演程蝶衣。
所以……
“锋子，这些都是我从徐风那里听来的，我跟你讲……”
“姐，我明白，文哥那是被忽悠了，陈恺哥这货不地道！”
刘小庆一听白锋这话，笑的是前仰后合。
突然。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一个故事结束，姜汶这货也醒了。
“谁说你坏话了，锋子人家说的都是好话。”
刘小庆都这么说了，姜汶也只好笑笑。
其实他应该也听到了一些，这事儿，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不过……
“文哥你放心，《动物凶猛》这个小说包在我身上了。”
“好！锋子你说话我放心！”
就这么的，刘小庆把人接走了。
白锋一脸的笑容，他心里清楚的很。
《动物凶猛》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
海马歌舞厅，上午是不营业的。
所以，这个时候来的人，大概不是为了唱歌跳舞。
门口，站了一个尖嘴猴腮之人，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进这个门，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打远处来了一个年轻人，相貌堂堂，跟这位尖嘴猴腮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且，他一点也不迟疑。
“这位先生，不打算进去吗？”
年轻人这么问，没什么毛病。
可尖嘴猴腮的这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干嘛来这种地方？”
这货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眼前的这位确实是太年轻了。
却不想，小伙子一笑。
“唱歌，跳舞喽。”
这个回答，让尖嘴猴腮的这货有些着恼，可人家小伙子也利索，直接推门进去了。
尖嘴猴腮的这位也只好跟着进去，还说呢，“不是你这小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哪里想到，这年轻人竟然熟悉的很，很快就来到了歌舞厅的大厅。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还聊的热火朝天。
“咱们这部戏，现在定下来是25集，那这个资金的问题……”
“啥问题？人家《渴望》那么牛逼，50集拍了10个月用了100万！25集你们还打算要多少钱？”
“这个……咱们大概拍不了十个月的吧？”
“所以呀！一集两万都算多说了！”
“你说的轻松，可人家《渴望》多成功？据说犯罪率都给降下来了！”
“那也是，《渴望》真叫一个万人空巷，家家都在看，咱们要拍一集超过两万这是不能够的。”
“50万的资金很难找吗？”
“这叫50万！你当50块呢！再说了，这部戏又拍不了十个月，哪好意思要50万？”
尖嘴猴腮听到这些话，他想到了许多。
确实，这50万实在是难。
这年头50万可是多大的一笔钱呀！
听说这海马歌舞厅的老板马爷，投这么一个歌舞厅花了40多万，那他应该是有钱的吧。
估计这个资金要从马爷这里下手了。
尖嘴猴腮之前踌躇，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有要钱的心思，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身边的这小年轻突然来了一嗓子。
“50万，我投了！”
一瞬间，别说尖嘴猴腮了，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惊到了。
但很快的，不少人都笑着脸来找他。
“锋子，你可算来了！”
“还得是咱们锋子，就是有魄力！”
“真50万？……豪气！”
这些人当中，梁添、葛尤他们兄弟自然是少不了，马未嘟、王朔他们也在，还有白锋未见过的生面孔。
大概是赵宝纲吧。
而现在，他转头看向身边。
“我，白锋。”伸出了手。
尖嘴猴腮这货努力的挤出笑脸。
“我叫冯晓纲，白先生你好。”握上了手。
只是这货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笑的多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