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北边防军军部大楼，此时灯火通明。

    屠老六等人悄声爬上城楼还能说得过去，如果城门被打开了军部还没反应过来，只怕所有的军官都该被拉去喂猪了。

    “怎么回事？”

    多吉现在非常愤怒，恨不得直接杀到城门外去泄个火，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不能像以前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军长，查清楚了。”

    在多吉身后，他的侍卫长王将刚刚从外边回来，准备禀报调查的结果。事实上，根本不用查，对方根本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也隐藏不了。

    “说吧。”

    多吉闻言，原本看向城外监视屏幕上的眼睛微微眯起，转向了身后的王将。屏幕上，周子矜队伍的战斗被放在了正中央位置，其他的则是各个城门洞的情况。

    原本阴影下的这位蓉北军军长终于露出了全部的样子。刚才从背面，只是觉得是个身材敦实，有些矮小的中年人。侍卫长王将低头肃立的样子有些好笑。

    现在一看，这竟然是一个身穿袈裟，脖戴念珠的光头喇嘛。只是因为多吉那一双金刚怒目才让人强忍住不笑出声来。

    多吉，西南地区蓉北军军长，真正的蓉北第一人，人称“蓉北金刚”。

    “是九死军做的。”

    “哦？继续说。”听到是九死军，多吉微眯的双眼完全合上了，嘴角微笑，似乎并不奇怪。

    王将便把调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禀告。他知道，这次事件的重点其实已经不在潮灾。

    以现在蓉北军的实力，又是提前准备，这样规模的潮灾根本不算什么。关键是今晚的离奇事件。

    “也就是说，咱们边军内部参与的也不在少数。”

    “是的。毕竟……当年九死军解散之后，有不少都留在部队。”虽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但王将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不论如何，兵不听令，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看，这参谋大厅里也有不少参与其中的吧。”

    “这……没有调查，属下不敢妄加猜测。”王将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细汗。

    “原因呢？九死军那帮家伙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就无缘无故地给老子放了个炮仗！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那几个小子！”

    这炮仗炸得是真响！

    想到此处，多吉感觉怒不可遏，这些年修的佛心感觉全修到狗身上去了。

    “原因……原因是……”王将头上汗冒得更吓人了。

    “想知道原因？多吉小子，我想要接我孙儿回家，这个理由够不够？！你说！够还是不够！”

    王将正想禀告，赶紧给军长泄泄火，别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谢天谢地，反正火不在我身上了。

    声音有些颤，苍老而悠远，仿佛是地狱鬼婆的质问。

    咚！咚！咚！

    拐杖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地面上，仿佛敲在了王将心里。

    “是谁？！”王将倏得转身。

    难道这人刚才一路跟着我，我却一点都没有发现。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对方想要取我性命的话……

    “军长，我……”王将想解释这事情与他无关，他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

    “你下去吧。”多吉摆了摆胖手，示意王将离开。王将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参谋大厅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一时间整个空旷的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屏幕的光芒闪烁不停。

    “蛇姥姥。”

    多吉金刚似的眼睛看着大厅角落的一块阴影，露出几分戒备，还有几分无奈。

    阴影逐渐扭曲变换，然后又归于平静，一个拄着蛇头拐杖的老太太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老太太的步子有些慢，好不容易下半身才挤到了亮白的灯光下，然后就不动了，把满脸的皱纹继续留在暗处，仿佛不太习惯光亮一样。

    被灯光照亮的半截穿着一条宽大的粗布裤子，上面布满来扭去的蛇纹。里面空空荡荡的，一双漆黑如墨的布鞋包裹着老人的枯脚。

    这可是蓉北坝上的寒冬！

    “蛇姥姥，那几个年轻人里有您孙子？您不是在打趣小子吧？”多吉原本想说蛇姥你哪儿有孙子啊，转念一想，蛇姥明显心情不太好，还是说得委婉些好。

    蛇姥姥可以说是蓉北最早的一批灵师，辈分和实力都高得吓人，就是他也不愿意得罪。姥姥的儿子很早就死在了潮灾中，自身也因为受伤失去了生育能力，一直孤身一人。

    “多吉！听说我的学生在城外闯祸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跟着的还有王将有些无奈的声音。

    “李教官……李教官，你等我禀报一声，军长……”

    王将话还没说完，李百山已经龙行虎步地跨了进来，看到参谋大厅竟然只有多吉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感到十分诧异。

    王将则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多吉。

    多吉再次摆了摆手，王将头也不会地跑了。

    李百山前些天一直忙于战事，没时间去管底下那些小子。今天总算是有些空了，竟然就听到说有联大的学员在城外要冲城。

    他知道，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多半就是真的，自己也联系不上李战秋和周子矜，赶忙就来到了参谋大厅。

    他对周子矜还是很看好的，更不要说还有自己的亲侄子。

    “你自己看吧。”

    其实不用多吉说，李百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屏幕。

    “哟，打得不错嘛！有老子当年的风采。”

    找着人了，李百山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了，竟然开始点评起来。

    “哼！”多吉不置可否。年轻人确实有股劲儿，但是……他又把目光转向蛇姥姥。

    “蛇姥姥，不论如何，您还是要给小子一个解释吧？”

    李战秋也把目光转向了蛇姥姥，他心下一惊，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这可是比自己老头子辈分可能还要高半截的人。

    “解释？！”蛇姥姥有些气笑了，枯草一般的声音竟然笑了出来。

    “我问你，潮灾情报从哪里来的？”

    “192号哨站。”

    “那是谁传过来的？”

    “是……王将！”

    多吉确实不知道情报的获得者和传递者。

    一拿到情报之后，整个边防军就高速运转，也只有此刻他才算是清闲了一些。这些事情是打算事后再弄清楚论功行赏的。

    “我来你吧！是刘强刘汉两兄弟，还有那些个学生娃子！刘家两兄弟是我拉扯大的，是我把他俩拉进了九死军。虽说实力是差了些，但都是好孩子啊。我让他们在城里住着，兄弟俩不愿意，留在了你这边防军，还要去最前线的哨站！即便如此，逢年过节从来没少过我什么。嘿嘿，现在为了一份关乎全城生死的情报，他们牺牲了！”

    “人不是不能死，我也是半截入土的家伙了，这些事情是想得明白的。刘家兄弟既然这么选了，这一天是早晚的。但是……现在这帮小子把我孙儿的牌子带回来了。”

    “你说，该不该救？！我是不是该接他们回家？！”

    蛇姥姥把心里憋着的话一口气全部端了出来，这些话自从屠老六来告诉她的时候就憋着了，她就是要在这里骂出来。

    咳……咳……轻咳了几句，蛇姥姥双手叠放在蛇头拐杖上，目光越过多吉，看向了屏幕上的周子矜等人。

    她的孙儿……就在那里。

    此时，多吉从王将手里接过潮灾情报，他直接将目光看向了最后。

    落款是：192号哨站

    没有情报来源的名字？这有些不符合规定。

    对于每一份重要情报都必须能够溯源，如果192号哨站还在的话这自然没有什么，但现在的话……

    “192号哨站的站长是谁？”多吉下意识的问道。

    “是刘汉。”

    多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这种事蛇姥没必要骗他，他这么一问反而显得有些……不信任别人。

    罢了……英雄确实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多吉也抬起头望向正在拼命挣扎的周子矜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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