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衿与侯天是凌晨赶到的雨城，一番凶兽清剿之后已经是清晨时分，按说太阳应该从东城墙那边升起。
雨城城内有一奇景便是日照金山，清晨时分，若是天空晴朗无云，所有的雨城人推开窗户便能见到两侧的峭壁披上了一层金色琉璃，宛如仙境。
这一次，金光不再，雨水颠倒了昼夜。
周子衿能够杀得那么痛快可不是焰一个人的功劳，烛照每一次都会先一步将凶兽控制，焰只需像杀鸡仔一样收割凶兽的性命。在这个过程中，焰与烛照的配合也愈发默契，杀得也越来越快。
人力有尽。
周子衿估摸着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但冲城的凶兽仍然不见少。
将一头铁掌熊劈成两半，周子衿让焰开始稍稍放慢攻击节奏，自己也拿起随身唐刀专挑那些等级较低不善防御的凶兽下手。
喉咙、双眼、腰椎骨节……在天罡训练营他主要学习的是拳脚。但拳脚此时实在没有兵器好用，于是只好配合这柄以灵铁特制的狭长唐刀斩杀平常的安全级灵兽。
他需要给焰争取恢复的时间，倒是烛照完全不用担心灵力不够的问题。
战场之中最难缠的是那些血兽，他们不仅凶悍异常，而且能以自身鲜血恢复伤势，甚至能够吞噬战场上随处可见的鲜血。
只要是尸体，不论是人是兽，都是他们最好的补给站。
好在被阻挡在城外的血兽等级都不算高，看来高等级的血兽都已经趁乱进城肆虐，如今已经尽数被剿杀。
若是那些危险级下等和中等的血兽留在战场上，还能够用鲜血源源不断地恢复自身才是真正可怕。
城中民众的性命换得了城外战场上的些许优势，真不是知道是守城士兵的幸运还是城中普通百姓的不幸。
吼——！
突然之间，一声响彻云霄的兽吼自城外半山之中传出，所有的灵兽均是一震，停下了攻击。
有反应过来的灵师想要指挥自己的灵兽趁此良机杀上一番，却发现自己的灵兽浑身颤抖，完全不听命令。
这是高等级灵兽源自恐怖实力的威势，而且不是高一两个等级那么简单。
焰的情况稍好，但从契约反馈周子衿也知道恐惧不是没有，只是被生生压了下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周子衿想到了草原战场上的那轮金色太阳，他现在知道那是屠老六一头唤作阳猿的超凡灵兽。
这也是超凡吗？
若真的是超凡，雨城中可有超凡战力可以抵挡？
这样诡异的暂停持续了有近十秒钟，却仿佛末日审判一样漫长，所有人都遥遥望向远方，只为心中的希望求一个结果。
“都傻了吗？！杀！”
不管对方是不是超凡，先杀个够本再说。
段离与周子衿率先反应过来，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加入屠杀大军。灵兽不听指挥就自己上，谁还不是个带把的？
被刀砍枪击的凶兽也醒悟过来，其惨烈程度比之刚才更甚！
段离此时双手紧握，渗出鲜血。超凡，那一定是超凡，只有超凡才有这种凌驾一切的威势。
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明白超凡的恐怖，这是他努力了终生但始终未曾踏入的境界。
他有些绝望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兽吼还在持续，像是为兽群吹响了战鼓。
砰——！砰——！砰——！
不仅仅是吼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看来是一头体型巨大的兽王。凡灵兽超凡，皆可称王。
悬挂在城门楼正中的巨大虎钮錞于发出急促的鸣金之声。
当——！当——！
鸣金收兵，却只响两声，这是雨城守军规定的信号。
“所有人！退入外城墙内！”
趁着兽王下场前猛攻一波，段离立即让守城将士全部退回墙内，轮流休整守城。
即便是轻甲白刃也没有必要去给兽王当炮灰。
“看，城外山上有一头竹熊！好大！”
有眼尖的士卒高声惊呼，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城外，有人甚至拿起了望远镜。
那头体型庞大的兽王终于露出了真容：先是一对黑色的耳朵从林间冒出，接着在树影摇晃之间露出白色的脑袋。
长条状的黑色眼眶和黑色鼻头在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上格外显眼。这是一头身高近五米的圆滚滚。
“大熊猫？！”周子衿忍不住惊呼。
“是的，在雨城我们叫他竹熊。嗜睡成性，但也凶残至极。”卓玛不知何时来到了周子衿身边，望着城外山坡上的竹熊面色凝重。
的确，现在这大熊猫虽然也是圆滚滚，但完全与可爱不沾边。他的肩上此时正扛着一根巨大的竹棒。
竹棒斑驳，其上满是战斗的痕迹，显然这头竹熊平常没少打架。
“每一头竹熊都有一根伴生竹棒，随着实力的增长竹棒也越来越坚韧，那是他们仗之横行山林的武器。雨城向西的一大片山脉就是竹熊的领地，有一头横行无忌的竹熊王，只是他一般都在睡觉，也不喜欢招惹人类城池……”
“这头竹熊没有跨入超凡！”周子衿突然说道。灵魂融合进度达到二分之一后，他的感知能力进一步增强，远超常人。
“没错，等级大概在危险级上等到危险级极限之间。”段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周子衿的判断。
“危险级上等？！团长你的厚甲龟不就是危险级上等，我们一定能守住！”
闻言，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有人甚至已经兴高采烈地将消息传递出来。
段离没有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个敦实的川西汉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巨大的川字。
他没有那么乐观，但也没有扫众人的兴。
军心军心，有希望便是军心。
只有周子衿等少数人注意到了段离的面色不曾放松。
如果只是一头接近危险级极限的竹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威势？他的厚甲龟一直未曾出手，便是因为早已从灵兽大军的动作判断出必然有实力更强的家伙在后方统率这群凶兽，还得是个聪明的家伙。
竹熊的脑子够用吗？以及，这样的实力如何压服兽群？
段离马上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吼——！
只见竹熊将巨大的竹棒拄在地上，随即一声巨吼，竹熊的身体开始膨胀，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原来的三倍大小，原本能够挡住脖子以下的树林现在只能刚刚与膝盖等高。
“法相天地？！”
“倍化？！”
周子衿与段离两人同时惊呼，叫出了竹熊技能的名字。只是……一个名字朴实无华，另一个怎么有点儿标题作秀的意思。
在心中狠狠骂了周天罡两句，周子衿也终于知道这头竹熊为什么能展现出超凡威势了。
段离苦笑，答案并不意外，但又让人绝望……
竹熊本就以力量见长，这头天赋异禀的竹熊在超凡之前就掌握了倍化技能，意味着其几乎必入超凡。同时，倍化状态下的竹熊战力只怕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危险级极限。
城头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技能，都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该不会是竹熊王的子嗣吧？不应该啊，竹熊是出了名的性冷淡，这些年也没听说竹熊王有喜事啊……
“不用惊慌，照常守城。我来挡住竹熊”
说完，段离翻身骑上自己的獠牙狼，直接跃下城头。
小山一般的巨大竹熊让刚才还有些兴奋的家伙变了脸色，即便对段离的厚甲龟再有信心，可那是四五层楼高的巨兽啊。
一位身高足有两米的黝黑汉子怒吼：
“族人们！段团长身先士卒，我神山一族也不会惜命，雨城是我们最后的家园。难道你们还想再逃吗？逃到山神也无法庇佑的地方吗？”
他正是神山一族的族长——桑吉。
“不退！”
“不逃！”
……
“很好，我神山一族负责守住缺口！杀！”
一时之间，数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神山汉子带着自己的灵兽冲向了正想趁机入内的凶兽。
“小卓玛，万一……你就自己带着阿姐走吧。我答应过你父亲，一定要护你母女周全。”
“桑吉叔叔，我不会走。他死在了这里，我若死了正好上神山去问问他。”
卓玛露出宛若邻家女孩的笑容，将手中短刃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擦了擦，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