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在会所里发现了许多残留的异常灵魂气息？”
等周子衿来到警局的分析室，奚姚已经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众人。
“是的，有的是极度负面和邪恶的情绪，也有的会让人有升入天堂的幸福感。”
“你是怎么发现的？”短时间内听到类似的话，而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周子衿不能不惊讶。
“情绪是灵魂层面的作用，刚好我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
“这可以作为定罪的依据吗？”
“不行，不过可以作为确定调查方向的线索。”曹兵摇了摇头，“你似乎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像是证实了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啊？！哦，不是不是，没有。我是对奚姚的灵魂手段很惊讶，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有高虎的视频作为印证，那种地方残留有这样复杂的情绪也就没什么意外了。做那种事情……嗯，可能还是被强迫的。痛苦、满足、恐惧……有这些也很正常吧。啊哈哈哈……”
没想到曹兵如此敏锐，周子衿连忙解释，打了个哈哈。见众人微微点头，他立马继续说道：
“我没有这样诡异的手段。但是我发现大厅内的一株朝颜花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侯天追问，白莲也一脸好奇，只有古强像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就是……气味有些不一样，只是白天还没有查探的机会。你们知道的，我的焰在风闻上造诣很深，我把他藏在了衣服的内包里。”
周子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他还不想暴露周悠悠的天赋。与灵兽甚至植物沟通的天赋，周子衿已经意识到，可不是仅仅在药剂学上有用，案件侦查也很方便啊。
包括曹兵在内的众人都微微颔首，他们都知道周子衿有一头掌握倍化技能的焚炎犬。只有奚姚蹙眉，她可不记得周子衿什么时候召唤出了焚炎犬。以她的灵魂感知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
“我还有一个线索，那个会所的主人朱盈盈你们有查过没有？”
“嗯，她的信息我们了解过，是一个好姑娘，手段也不差。贫苦出身的女子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了。”白莲有些钦佩的感叹。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你指的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这是她的简单资料。”
见众人都望了过来，周子衿只是接过白莲递过来的资料，一边快速将内容记在脑子里，一边摇头说道：
“只是一种直觉，而且听说是联大的学姐所以比较好奇。没有就好。确实是一个天赋好又励志的学姐。”
“没错，她当年还做了毕业致辞，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今天就到这里吧。”曹兵将手上的老茶缸在桌子上重重一放，赶人了。
这就结束了？
他一直以为曹兵会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怎么有点儿像个老头子？不过和他那茶杯倒是很像。
“走吧小周，这就是队长的风格，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案子就已经破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没准儿哪天就是通宵了。”
“今日有觉今日睡，莫留明日空伤悲。还真是有点儿困了。”
被侯天一把推出了房间，周子衿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意识都还有些恍惚。
因为慢了两步，所以他和奚姚两人并肩走在后面，
“你的焚炎犬一直在灵穴中。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是我们提前说好的。”
奚姚目不斜视地小声开口，见周子衿不答又继续说道：
“我打算暗中再去一趟，你和我一起，我不擅长战斗。”
“和曹队说了吗？”
这次轮到奚姚沉默了。
“好。”
“那走吧。”
“现在？”
“现在。”
午夜时分，周子衿与奚姚两人换上了夜行衣，准备偷偷潜入盈语。
作为一家正规的美容会所，盈语只营业到晚上11点，此时已经闭门谢客，透亮的玻璃窗将夜色和星光接引下来，显得十分梦幻。
作为没有任何潜伏经验的两个菜鸟，敢如此冒失地潜入，自然是有些依仗的。
一个比一个作弊更厉害。
“你的第二只灵兽很有意思，很适合当探子。”此时，周子衿全身上下都融入阴影之中，甚至就算走动起来也没有半分变化。哪怕就在眼前，只要不伸手触摸，也绝难发现他的踪迹。
“你才适合当探子。”
周子衿觉得奚姚更加诡异，在他灵尉阶段可以稍稍外放的灵魂感知中，奚姚完全不存在，但又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眼前。
“分我一点。”
“分我一点。”
几乎是异口同声，阴影和灵魂纱衣漫过对方的身体，将两人一起包裹起来，同时消失不见。
现在，视线和灵魂感知对他们都无用了。
周子衿很快找到了周悠悠所说的那朵有古怪的朝颜花，但他无论如何都觉得这和一旁的许多植物没有什么区别。
“哎哎哎……你等等啊。”
奚姚大踏步向前，连脚步声也消弭在灵魂纱衣之中。周子衿只好放下研究植物的念头追了上去。
仿佛熟门熟路，奚姚一步不停地来到了中庭的一潭水池之中，夜色下水波荡漾，颇有几番夜游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这下面的情绪最复杂，最……我说不清楚，下面肯定有问题。”
“你是说这水下有隐藏空间。”
“肯定有。”
“我们不知道入口怎么办？而且现在进去了肯定会被发现。”
“我有办法。空间不可能完全密闭，只要有一点缝隙，我的灵魂力量就能延伸进去。”
“我很好奇，你外放的灵魂不能穿过实体吗？”
“可以，但是消耗很大。”
奚姚双眼骤然旋转，周子衿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模模糊糊之间有一股力量在向水潭之中蔓延。
“跟上去。”
一条纤细的阴影之蛇衔尾追上。有了烛照的指引，周子衿也终于发现了奚姚的灵魂触手，那是数条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丝带。
我也能有这样的手段吗？
灵魂触手和阴影之蛇顺着水中假山上一个隐秘的气孔进入了水潭之底。水下似乎颇深颇大，周子衿能明显感觉到奚姚从一开始的轻松写意变得有点紧张。
他却是百无聊赖，在庭院中小心翼翼地逛了逛，没有任何发现，只好又回身坐在奚姚身边。
“也不知道探查得怎么样了？”周子衿心中暗想。
他好奇地将手掌在奚姚的黑白双眼前晃了晃，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失去了视力？怪不得需要找个保镖，你对我还真是放心啊。
约莫半刻钟多的时间，当周子衿对着假山水石数道九百九下的时候，奚姚长吐出一口气，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
“走吧。”
“啊？”
就结束了？周子衿觉得今天自己来了个寂寞。
身后，阴影之蛇张开蛇口，将两人全部吞了进去，遮蔽了月光。
盈语会所是一座开放式的建筑。虽然明面上只有一处正门，但其实只要你功夫好，各处都能进出，这给周子衿和奚姚的行动带来了许多方便。
按周子衿的想法自然是原路返回，从进来的那处墙角再翻出去就是了。奚姚却带着周子衿七拐八绕，从另一处虚掩的门洞……钻了出去。
“你以前来过？”
“没有，看过地图。”
钻得出来，正是一天最冷暗的时间，荒僻的小巷上空无一人，只偶尔有猫狗的叫声，混合着几声虫鸣。
“你有自己的地方吗？”
这是不打算回警局？周子衿想了想，竹苑肯定不太合适，包子那儿倒是不错。
“有一处小院，周围也没什么人。”
“带路。”
周子衿看了看四周，又转而看向奚姚。
“怎么了？”
“你先带我走到大街上。”他迷路了。
包子最近吃住都在公司，不舍得在来回的路上甩下身上的几两肉，所以别墅一直都是闲置的。
因为周子衿不住了，包子甚至连家政都懒得请。
“喝！这灰尘够大的。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拿纸擦擦。”
奚姚也不介意，直接屈腿坐在了床边，周子衿则坐在了自己许久不用的书桌旁。他也不开大灯，只点亮书桌上的台灯，略微有些刺眼的白光打在两人身上，在墙壁上留下两个巨大的影子。
“有什么发现？”路上周子衿已经问过了烛照，但阿姨这次闭口不答，讳莫如深。这更让他期待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就是动作小电影吗？还能有啥。
“来，边喝边说。”周子衿从小冰箱中拿出一瓶饮料递了过去，奚姚打开喝了一口，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说道：
“我看到了，但和他们看到的，应该……不一样。”
“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周子衿的问题，奚姚继续讲述自己的发现。
“基本上和高虎视频里拍摄的差不多，但更丰富。”
嗯？丰富这个词……用得真妙。
“那里面有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的布置装饰都各不相同。有的是古代风格，有的就像是写字楼，有的是监狱……还有的……”
“就像是漫画里公主的城堡。”烛照突然插嘴，眼睛亮晶晶的。
“你这只会说话的灵兽很有意思。没错，总之你能想象的，甚至不能想象的，应有尽有。那些人……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做那事的人能有什么奇怪的，是你没经验所以才这么说吧……
“他们很享受。”
……
“不，应该这么说。他们是完美的演员。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假装，而是真的以为自己是骑士、公主、奴隶、国王、船长、总裁……哪怕，他们其实与之格格不入。”
我真的一点都不羡慕，周子衿一边想象奚姚描绘的场景，一边暗暗想到。
“正如我们之前发现的，这些人的情绪很复杂。恐惧、幸福、胆怯、狂妄、痛苦……但都不可自拔，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根本停不下来。”
一口气说完，又灌了一口水，奚姚才从回忆中出来。但她的表情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看了十几场风格各异的小电影，倒像是出门倒了一袋垃圾一样平静。
“你说……他们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周子衿觉得很难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只能回头好好拷问一下烛照了。
“我们直接报给曹队吧。现在的证据足以对盈语进行搜查了。”
“不行，还不到时候。”
“还要等什么？！不管那些人有多么奇怪，里面肯定有人是被迫的对吧？”
奚姚木然的点点头。
“那难道明知道他们在经受非人的待遇，我们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需要有更确切的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才是更确切的？高虎的视频还有我们的调查还不够吗？！你不也是个女人吗？那里的女孩子……你怎么能如此冷血？！”
冷血？奚姚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她怎么会变得冷血？
“这是警方办案的程序，你只是辅助调查，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理会。”
奚姚起身，显然是准备走人了。
程序！程序！程序！怎么到哪儿都有这玩意儿？！周子衿不明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要什么程序？！
“不会等太久，我们会尽快调查的。”
已经走到了门口，奚姚又回头对周子衿说了一句，不知是解释还是安慰。
“那些人不会逍遥太久，那些孩子……会得到救赎的。”
奚姚没有说的是，她在灵魂之中感受到，在那个隐秘空间的各个房间之中，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忘我的痴迷之中，就像……生活在天堂一样。
“去他妈的救赎！”
砰的一声，桌椅翻飞的声音自楼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