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无暇去想这种如恐怖怪谈里的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只知道现在不想办法反抗,那个新闻报道里女孩的结局就会降临在她身上。
恶鬼抽了抽疑似它鼻子的东西,那里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些凸起的鳞片了,楚子涵身上有股好闻的少女味道,像是花香,也可能是某种香水,能让它想起自己坐在操场中间仰望天空的日子,球场上有人男孩在挥洒汗水,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坐在看台上聊天。
正是这种感觉把它吸引了过来,楚子涵无疑是个极好的猎物,猎手们也往往青睐于更大更好的战利品。
利爪撕碎了风雨和空气,以恶鬼的力量只需要一下就能杀死一个普通人,这几天来它都是这么做的,发生在城市里的失踪案其实远不止那一起,只是有些警方都还没来得及发现。力量在血管中如潮水般涌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因为急于撕开楚子涵的衣服,它黄金色的瞳孔里甚至染上了急躁的血丝。
可它没能得逞,那根甩棍精准地卡在利爪进攻的路线上,楚子涵以双手执握,甩棍,就像那是一柄刀,但就算是这样仍旧被传递过来的力量震得双手发麻。那只是恶鬼随手挥舞的一击而已,在它眼里人类女孩就是随手就能征服的东西,它没想到楚子涵能够接下来,黄金瞳中掠过一抹诧异。
楚子涵也看到了那瞬间的眼神,她一直疑心这是否会是某个人类,因为某些东西才变成这副模样,否则没理由以半人半鬼的样子出现,还专门袭击女生,现在那个眼神证明了她的想法,这是一系列有预谋的袭击。
甩棍上流过一连串的火花,恶鬼变招了,它的爪子异常锋利,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刀剑,而楚子涵手里的甩棍本就不应该作为刀刃使用,它的表面缺少刃口,完全是平滑的,恶鬼的爪子沿着甩棍流过,就像坐着滑滑车进攻。
继续握着甩棍必然手腕造重,楚子涵仅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结局,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她倾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以恶鬼的爪子为支点,向着侧身挥刀,巧妙的力道牵引着恶鬼抓向自己身边的空气,她抬腿一脚梦川恶鬼的胸口,裙摆在雨水中飘扬起来,甩出无数纷飞的雨点。
楚子涵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剑士什么的,虽然在剑道馆里,大家都以正统的剑士自居。而楚子涵学剑道的目的无非就是打架,她觉得只要能打赢对手什么方法都没有问题,最开始练习对打的时候经常下意识地出阴招,比如忽然发狠踩人脚趾什么的……三番五次地陪人医药费。好在问题都不大,又是那么一个犯了事儿,满脸还能写着我很无辜的漂亮姑娘,受害的人通常摆摆手拿了钱也就过去了。
现在这种无师自通的打架流派倒是派上了用场,她能用来进攻的东西未必只有手里的甩棍,什么都可以是武器,甚至包含以前学过的太极,那种牵引敌人突刺攻击的手法,就是太极里典型的四两拨千斤,瞬间识破了对方进攻的路数,并不硬碰硬,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那一脚的力气很大,恶鬼被生生踹了出去,跌跌撞撞地一连退却好几步,它的黄金瞳从诧异变成了震惊,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作为猎手,它居然反过来被猎物给干了。
楚子涵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那只恶鬼,她瞄准的位置是人腹部的穴位,那里后面有丰富的神经组织和内脏,受到重击时的痛感,很容易让人失去反抗的力气。但这个家伙都已经被踹的往后狂退了,还是没有任何受伤的反应,那一脚踢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命中了钢板,而不是什么东西的肉体。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某个秘密实验室里窜传来的怪物还是人间兵器?
恶鬼抖了抖脑袋,笑声凄厉又压抑,他低声的在念叨什么东西,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言,在古怪的吟诵声里,他的身影变得越发漆黑,最后简直浓得像是一团墨。雨水飘洒过来,直接就把它打散了,墨丝如烟尘般融入风雨中,消失不见。
楚子涵赶紧踏步突袭,向着恶鬼原本的位置猛挥一棍,什么都没有命中,她回身看去,周围的积水也没有刚刚那种力大砖飞的水花,恶鬼选择不跟她玩正面,要发挥自己高速和无法被察觉的优势。
她忽然凌空飞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衣襟,把她举向空中,狠狠地推在墙面上,后脑与墙面猛撞的巨大震动,让她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手心几乎握不住那根甩棍。
漆黑的墨丝在她面前缓缓聚拢,恶鬼只手扼住她的脖子,欣赏着她奋力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力道越来越紧,楚子涵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以这东西的力量现在要杀她轻而易举,可它却不急于动手,这种手法显然是要以窒息的方式来逼迫楚子涵彻底晕厥,当她失去了意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不难猜到。
楚子涵还在思考有什么能用的办法,可她现在连脚尖触地都做不到,人在空中,根本没有地方去借力,手指也慢慢松开,甩棍掉在地上,弹向墙根,她连唯一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我操你妈!”
咣的一声巨响,红砖在恶鬼头上四分五裂,它的浑身都长满漆黑鳞片,唯独头顶那块还有一些头发,代表着自己尚未寸草不生,也同样意味着那里是没有鳞片防护的,砖块重砸下去好比暴击,砸他的人还用的是红砖的棱角,伤害翻倍,血飚的像是喷泉那么壮观。
恶鬼倒向血水中,楚子涵跪倒在地,低低的咳嗽着,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就听到那声怒吼和飞过来的砖块。
“跑啊学姐!快跑!”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让她强行站了起来,尽管刚刚一度缺氧,导致现在浑身还是很没力气,可她也很清楚自己是打不过那个东西的,逃跑绝对比硬刚管用。
路明非龇牙咧嘴地拉着楚子涵狂奔,雨水灌进他的牙齿,他刚刚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可他自己倒是吓的面如土色,牙关都合不拢。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个偶然,今天雨下的太大了,他没有带伞,家离的又挺远,如果就这么硬撑着回去,明天估计就别想好好活着回来,所以一放学他就冲出校门,直扑街对面地下室里的网吧,打算在那待到雨小一点了再回去。
没想到今晚这雨来势汹汹不说,还一直下个没完,水都快灌到地下室里来了,老板没办法只能锁门,要是路明非愿意通宵就能待到明天再走,不行现在就只能离开。
路明非哪有开通宵的钱,只能离开地下室,望了望漫天狂流,心中长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然后抱着脑袋就冲进大雨里。
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阵阴恻恻笑声,像是夜枭,鬼怪传说里都说听到这笑声没好事,有着恶声鸟的称谓,胆小如他索性从地上揣了一块砖继续跑。这东西看着一般,实乃杀人越货的神器,末世小说里主角的初始武器往往就是锅铲铁锅砖块什么的,由此说明砖块这个东西虽然不起眼,关键的时候却能救命。
然后他就看见了能把他吓腿软的一幕,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把楚子涵摁在墙上,笑声之可怖,面色之邪恶,眼神之淫荡,妥妥一个色眯眯的反派角色。
路明非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因为那东西看着太吓人了,他根本就不敢靠近,可转念一想自己衰仔一个,手机都没有,就算能报警等警察来了,估计对面也就完事儿了。
情急之下他心一横,索性直接搏一把,心说要是打中了我就冲过去,带上学姐一起跑,打不中那就当我就回头叫救兵,反正只是劫色的而已,只要命还在就好说,转头我就去学校大门口的保安亭喊人来!
他瞄准那个恶鬼的脑袋,脑海里浮现前不久看运动会重播时的场面,遂学习链球运动员的招式,双手抱砖旋转加速。之所以喊出那句我操你妈是因为他脚下滑了一下,砖块直接就脱手飞出去了,他怒骂自己的。可没想到那砖块划出完美的抛物线,以极其精准的45度角命中那鬼玩意的脑袋,一下就给他砸水里了。
吃惊只有一瞬间,路明非心说这尼玛也行,难道爷我天生是个神枪手的料?下一秒他就壮着胆子冲了过去,一把拉起楚子涵拼命地跑,那东西虽然倒地了,但会不会死就是另一回事,能长成那样的绝对不是人类,高低得是个带过石鬼面的货色。
身后传来某种东西接近的声音,恶鬼重新追了上来,那砖块只是把它砸晕了那么一小会儿,缓过神来它就又是猪突猛进的坦克,碾过水潭时带起半人高的水花。
路明非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只能祈祷今天自己别交代在这,越是紧张他的脑子就越不受控制,心里反而连楚子涵都顾不上,全是在想以后学校体育测试,就应该放这么个玩意儿在后面追,这样那些小姐少爷们,高低都能跑出个世界纪录来。
“别……别从大街上跑。”楚子涵大口大口地呼吸,她需要比平常多几倍的速度交换空气,才能缓过劲儿来,“那样跑不过它的,走小巷!”
路明非二话没说,转头就往旁边小巷子里钻,要说对附近的熟悉,比他多的人还真没几个,唯有这样才能找到那些隐匿在阴暗地带的黑网吧,也方便在巡警来的时候脚底抹油。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里,这是某个地下黑网吧的后门,为了掩人耳目,到处都堆满了杂物,看着像是废弃的小道,但其实别有洞天,路明非知道那个后门旁边还有个隐匿的地下室,从来不锁门,专门用来躲人,警察从来没发现过。
路明非娴熟地蹦蹦跳跳就过去了,楚子涵也跟着他蹦跳,他们每经过一些障碍就会把身后的东西全部推倒,噼里啪啦的东倒西歪,废铁烂椅子易拉罐到处都是,老板偶尔也收一些废品放在这,这些东西能起到迟滞和遮挡视野的作用,也能拿来判断恶鬼已经距离他们多近。
周围一片漆黑,最近的灯光也是楼上三楼的一扇窗户,但路明非熟门熟路,很轻易地就摸到了那个地下室旁边,这是扇暗门,贴着居民楼,只有往下的楼梯。
这原本是开在楼后面的应急通道,后来居民楼对面也盖了栋房子,两栋楼之间就这么一条小巷,很少有人走了,这里的居民索性就把应急通道上下的楼梯那里给封住,当每家的独立空间,多个储物的地方。
网吧就是开在一楼和负一楼的,所以后面有这么一个隐匿的小空间,直连网吧内门,需要的时候老板就开门从这走藏人,废品也是从这进出的。
他们推开暗门躲了进去,网吧的内门理所当然地关着,所以他们只能坐在楼梯上,门一旦合上,这就是单纯的楼梯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相闻,夹杂着一些陈年灰尘的味道,老板从来不扫这里。
“你是谁?”楚子涵终于有时间休息,低声问了一个必须知道的问题,全程路明非都在前面领跑,所以她根本没看清那张脸,只能从一声学姐和仕兰中学的校服判断,那应该是个认识她的人。
这会儿路明非缓过劲来,也是喘的要死要活,但仍旧克制着压低声音,楚子涵喘是因为受伤和窒息,他喘是因为他战五渣,跑这么些路已经不行了。现在被楚子涵一问,他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儿,孤男寡女坐在一起没事老喘气,这个气氛很不对劲!
“名字不重要!我只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梁山好汉,你可以叫我同志!”他大手一挥,结果摸到楚子涵的头发,心里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