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昕战战兢兢地离去,额头的冷汗顾不上擦。有些话相国说得,他说便是取死之道。王上的意思已经传达,相国也给出满意答案。这种情况回去复命,有功无过。
院内,虞卿案几上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鱼炙,盘边摆着一壶扶风。这种楚酒初尝如春风拂面,柔和绵长。咽入喉内又有另一层辛辣冲入脏腑,一旦喝醉宛若乘风扶摇而上,故名扶风。
此时的伍封刚刚收功,原先的不适与刺痛已经消失。任督两条主脉粗壮遒劲,仿佛幼时就已打熬一般。
虞卿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放下竹箸仔细品尝。鱼炙表皮酥脆爽口,鱼肉鲜味十足。端起酒樽抿上一口美酒,舒服的样子羡煞伍封。
“虞师,吐纳行气开始时如顺水推舟,就是经脉与百会穴有些刺痛难忍。方才行至最后体内如龙游浅滩,使再大的气力也止步不前,白白疼了半个钟头。”伍封抱怨道。虞卿冷笑:“怎么,你以为修行之功一日可毕?”伍封不敢称是连连摇头,虞卿便又问道:“想学剑术了?”伍封不语,眼神中却充满渴望。
虞卿将鱼翻个身,悠悠道:“剑修之路,练气如夯土,练术如筑梯。基础打得扎实,会个一招半式就是一步登天。基础不牢,传你绝世剑法又能使出几分威能?”伍封拱手行礼,认真作揖道:“弟子受教。”
虞卿见他不骄不躁,便召他凑上前来。伍封第一次见虞师从袖中伸出右臂,只见掌心一颗黑色圆球,延申出一道条纹,自掌心向袖内蔓延。虞卿手指搭在伍封脉搏之上,伍封只觉皮肤如同接触冰块一般失去知觉。
伍封从未见过有人触感如此冰冷,虞卿见伍封脸色微变,解释道:“北疆巫族的咒术,我给他致命一剑,他用精血换我自废一臂。”忽然虞卿眼睛瞪圆,惊呼:“你已进入七品有神境?”伍封对于修炼境界之分不甚了解,只听虞卿仔细给伍封讲解。
原来春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周朝国运破碎。散落各地的气运灵气便被各地修行之人收集吸收。其中正义势力代表有剑修、道门与儒家,与之相对的有巫族、阴阳家与纵横家。
剑修与道门有殊途同归之处,两者都靠体内的内气境界,或使用剑术,或使用道术。
内气共分九境。入门摸到气感门槛便是九品凡胎。冲破任督二脉形成周天便以进入淬体境。只有将身体淬炼至无垢,如在娘胎的先天之体一般,方可进入下一境界。
修士修行,重要的便是精气神三要素。如武士般吞食血肉,夺其血气精华,再配合钝器击打身体,便是最粗鄙的锻体炼精之术。而修士精、气、神三种同时修炼,相辅相成,实力的提升远非练武之人所能想象。
如今伍封练至有神境,已然跳过身体精力与气海容量提升这一阶段。更注重对精神力的打磨。精神力对剑修尤为重要,施展剑招,控制内气,甚至日后学习深奥的御剑术,剑诀,皆需要庞大的精神力用作支撑。
原本以为伍封停滞在淬体境,暂时无法晋升,虞卿安慰的话卡在嘴边。本来脑海里面已经有自己对弟子安慰的画面。自已应当慈祥安慰道“你能几日之内踏入淬体,已经是天之骄子,只要日后勤加练习,有神境指日可待。为师资质平平无奇,也是靠自身勤奋,耗费半年时间苦修,方才从淬体踏入有神。”然后收获弟子一波崇敬眼神,随后捏紧拳头奋发图强。
虞卿不想在弟子面前露怯,作高人不屑状道:“进展尚可,切记戒骄戒躁!”伍封不知自己的进展是快是慢,见虞师如此评价,以为自己进步属于尚可层次。深叹世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虞卿又取出一张锦帛,其上记录如何磨砺精神之力。锦帛上仅有寥寥几句:“日出东方处,紫气东来时。扣奇穴,眉心如擂鼓。”
此时已经错过最好修炼时机,伍封只得作罢。正巧根叔前来院内,告知伍封去见伍员。
伍员的竹苑亭内,伍封一板一眼给父亲行礼。伍员指了指石凳,伍封便起身坐下。
伍员开口:“封儿,为父已经答应王上,你明日便跟随太子近卫,前往越国会稽。”伍封点头道:“父亲,此我分内之事,定将尽心尽责。”伍员满意自己儿子的担当,原本想讲的大道理此刻倒是不必开口了。
亭内沉默片刻,伍封一反常态,开口说道:“府内根叔老而昏,虞师高来高去。父亲还是招些仆人随从。”伍员在楚国也住在钟鸣鼎食之家,只是经过大起大落之后,不再注重这些细枝末节。拒绝了吴王多次赠送与赏赐。现在家中奴仆年事已高,年轻独子也要派到越国,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伍员点头算是同意,这是儿子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请求,没想到所求之事竟是担心自己无人照料。伍员似是从伍封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纯孝的兄长,当时的兄长也是这般担忧、不舍地看着自己。
二十多年再次感受到骨肉亲情,伍员鼻头猛然一酸,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不想在儿子面前失态,挥手便让儿子早点回去,准备出发越国之事。
伍封走到自己院内,捏紧拳头,四肢暴涨的力量让他沉醉。本来在剑池对前往越国的忐忑心态,不知何时转变成了期待。
自己若想改变父亲的历史命运,此番前去越国,很多事情需要着手处理。而前去越国之路,注定不会太平。“不知会有那些势力前来发难。越国的死士刺客?吴国其他公子的门客?抑或是,东山再起的楚国?”伍封冷笑一声,不管是谁,放马过来便是。
远行要带的东西不多,一把胜邪,一杆宫音,一身换洗衣裳。公子友如同迁居般声势浩荡,光是携带的仆人婢女便已坐了十辆牛车,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帛家具器皿。公子友显然是把这次出行当成了分封会稽,甚至做好不再回来的打算。伍封心中清楚,越国之地,不可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