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县内某座桃园,一个高塔般魁梧的黝黑汉子,此时正被人群包围。汉子身后还躲着一个眼神清澈的女童,扎两束羊角小辫,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
女童抱住汉子左腿,脏兮兮的小脸在汉子身后探出半个,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众人。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两鬓斑白却腿脚利索。老者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道:“田七,你自小没了爹娘,乡里的乡亲给你吃百家饭,可曾愧对于你?”高大的田七低头看着脚尖,认真地摇头。
老者又说道:“乡里的桃园十之八九被人所毁,来我这告状的乡亲父老数不胜数,可是你干的好事?”田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嘀咕半天才对老者答道:“二叔,饿。”被称二叔的老者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田七黝黑真诚的脸,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桃园的主人田喜,面色不愉。此时便抢过话头:“二叔,你可莫要厚此薄彼。你看我这满园的桃树,还剩几颗果子能收。依我看,让田老七把背上的铜物什,交给县里的大人们换些食粮,大家分一分,偷桃的事就算了!”围观的人群纷纷点头。这个世道,粮食存在家里的米缸和地窖里,心里才踏实。
又有一人上前,是乡里外来的铜匠李小双。此人在乡里制作铜器,粗略已有十载有余。方圆十里使用的农具铜器,都是李家所造。李小双指着田七背后的厚重物件道:“这么上好的铜料,便是给邻里乡亲每户做上一把锄头,也是绰绰有余。”此刻乡民更是叽叽喳喳,如同已经看到发放到手的锄头般兴奋。
汉子身后的女童顾不得认生,脆生生的童音骂道:“七哥背后的铜剑是神仙爷爷送的,它的主意你们也敢打,好大的狗胆!”
乡民们似乎对女童口中的神仙爷爷十分忌惮,方才的兴奋一下子冷淡了许多。田喜十分不喜这个口齿伶俐的邋遢女娃,伸手便要去掐。女童倒是聪明的很,一个躲闪便又钻到田七的右腿一边。田喜扑了个空,下意识想推开田七。魁梧的田七身躯如同铜墙铁壁般屹立不动,田喜倒是把自己推了个趔趄。
田七身后的女娃瞧见田喜吃瘪,躲在后面幸灾乐祸扮起了鬼脸,气的田喜连连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憨厚的田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站在那里憨笑。数落他的话听了半晌,又支起小拇指掏起了耳朵。田二叔看这憨货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底好气又好笑。终归是念及同宗血脉亲情,便让田喜到他家去领些稻米以作补偿。
众人本就是来看热闹,见德高望重的二叔发话,便各自散去,地里还有许多农活。二叔又看了看田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领着田喜快步离开。
憨厚的田七松了口气,对女童挤眉弄眼道:“妞妞,吃桃。”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颗桃子。本来硕大的桃儿在田七手里,宛如吃剩的桃核。女童接过田七递来的桃儿,在衣服上蹭蹭便张嘴去啃。
田七见妞妞吃的开心,他也跟着憨笑,丝毫没有注意,桃园内进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几名身穿长袍大袖,腰佩古朴长剑的外地剑客,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田七所背之物。领头一人目露精光,对田七询问道:“此剑能否请阁下割爱?”语气不卑不亢,似乎不怕田七拒绝。
田七听不懂外地人奇怪的口音,也听不懂文人雅士的咬文嚼字。见有人对他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因为没能听懂,还对陌生人报以歉意的眯眼憨笑。在外地剑客眼中,则是田七果断拒绝,并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耻笑。
脾气火爆的一位剑客已经“锵”的一声拔出剑来,园内的气氛瞬间紧张。田七不善表达,田七身后的妞妞却能言善辩。此时捧着啃了一口的桃儿,走上前来道:“你们能出多少钱财?”
领头之人似乎没有想到女童有如此胆色,疑惑问道:“刚刚在那些乡野村夫面前,怎不见你走上前来答话?”女童摇了摇两股羊角小辫,老气横秋道:“那些人打我,我七哥又不能动手打他们替我报仇。”领头之人眯眼冷笑:“你是说,我若动手,你这七哥便要……”只听“咣当”一声,田七将铜剑插在坚硬的地面,厚重的剑身发出撞击古钟的浑厚回响。
拔剑之人脸色微变,好在领头之人明白了田七的意思,继续与人精般聪慧的女童议价:“你想要多少钱财?”妞妞将桃儿又啃上一口,紧接着举起手臂,用袖口狠狠地抹了一把嘴巴,学着那带头的剑客摇头晃脑道:“一千斤也不换!”
“找死!”外地剑客挥剑,一道剑气冲向吃桃女童。剑气将桃子劈得稀烂,这一手内气控制实属精妙,既没有伤到女童,又显露了自身手段。
女童望着满手香甜的汁液,原本欢快的心情一扫而空。生气地嘟起小嘴,仿佛要把自己憋死一般。田七见到妞妞这般生气,脸上的憨笑消失不见。掀开盖在青铜巨剑上的破布,单臂抓住巨剑剑柄指向剑客。
外地剑客汗毛倒立,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本能的危机感令他顾不上侠客风范,一个江湖把式般的驴打滚动作向后翻滚。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剑气劈开一个巨坑。
桃园外伍封感受腰间快要脱鞘而出的胜邪,那种仿佛失散亲人重聚的喜悦感,伍封感同身受。
田七同样也感觉到巨剑的变化,巨大的剑身震得田七虎口发麻。他歪头看向桃园门口,一个俊俏年轻男子漫步走进桃园,如以前见过的神仙爷爷一样,仙风道骨。
胜邪再也抑制不住,飞出剑鞘在伍封周身盘旋。田七头脑木楞,被青铜巨剑带着悬空也不肯撒手,庞大的身躯被悬飞的巨剑甩向伍封。
伍封也没想到铁塔般的男子这般迟缓,伸出右手一抵,魁梧的田七便摔在脚边。
园内的不速之客见势不妙,四散而逃没有丝毫留恋,原本志在必得的巨剑此时也不管不顾。
摔倒的田七也不计较,很快站起身子,身上衣袍沾满尘土也不拍打。面前轻易推开自己的男子,瘦小的身型也如神仙爷爷一般深不可测,而且越靠近越令人舒适。
田七凑在伍封面前东看西看,一向大大咧咧的妞妞倒是扭捏起来。两手藏在身后用力擦拭,黝黑干裂的小脸蛋此时红扑扑的,田七从未见过。
“妞妞,你想去如厕嘛?”田七疑惑不解开口问道。只见妞妞小脸涨得通红,气到喊出田七本名:“田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