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市,市中心别墅区。
赵家的别墅大院,此时已经被布置成了葬礼现场,中央是一具豪华水晶棺椁,周围环绕着如山如海的鲜花与花圈。
棺椁前方,摆放着逝者的等身照片。
主持葬礼的景教神父站在高台上,宣读着祈祷悼词:
“她不是死了,只是睡去,等待着被天父叫醒的那一日。愿天父在后来的光阴中,守护她的家人,出入得天父的祝福,平安、喜乐、永生。”
几十位修女站在高台前,清一色的纯黑衣裙,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白蜡烛,正低着头默默祈祷。
参加葬礼的宾客亲友一路排到了院门外。
所有人都是一脸庄严凝重,让葬礼现场弥漫着悲伤和沉痛的气氛。
——尽管他们在得知赵家千金飙车被撞死时,都哈哈大笑过。
死者的父亲赵德厚,此刻站在高台投下的那片阴影里,跟身旁大儿子悄声说着话。
“底细都查清楚了吗?”赵德厚眯起眼睛,阴沉着脸问道。
“都查清楚了。”赵公子压低声音说道:
“那人是洪十三的徒弟,不太好办。”
“洪十三?哼!以前我或许还会给他点面子,现在么……呵呵。”赵德厚轻蔑一笑:
“厉会长很早就放出话要动他了,你去推波助澜一下,借厉会长之手收拾那小子。”
“父亲。”赵公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我觉得这样不妥,妹妹的死……跟他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是没有太大关系。”赵德厚挺起上身,神情倨傲的捋了捋领带:
“但是我女儿死了,总得带上点什么吧?这小子在爱佳生前骂过她,还侮辱了你妈跟你爷爷,他要是活蹦乱跳的我晚上会睡不着。”
“是。”赵公子知道父亲已经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再劝阻。
“小蚂蚁而已,碾死就碾死了,不值一提。”赵德厚瞥向水晶棺椁,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那小子跟女儿的事无关。
可女儿惨死的痛苦,又必须要找人发泄出来,于是卡车司机进和苏晨就成了最好的泄愤对象。
说白了,对赵德厚这类人来说,他的个人情绪凌驾于事实之上。
……
葬礼正进行着,院子外面的大路上,突然缓缓驶来了七八辆轿车。
都是时下风头最盛的知名豪车。
这些轿车徐徐驶向赵家别墅,排队排到院门外的宾客纷纷向两旁避开。
最后,它们竟然直接闯入院落,来到葬礼现场。
刚一停下,就从后面的几辆车上跳下来十几名身材高大,一袭防护服的精悍男子。
这些人身手敏捷,动作整齐,几乎就在一瞬间就排成两队,双手负在背后,站到为首那辆豪车的车门边。
随即就有人把一卷大红色的毛毯一路铺出去十几米,刚好铺到了的赵德厚面前。
在这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为首那辆豪车的车门打开,慢慢走出一位身材稍稍发福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方重。
这时候他举手抬足间,都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强大气场,让人远远一看,就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如此人物,如此排场,所带来的冲击力,立刻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乎让整个葬礼上几百号人同时失声,一片静寂。
看清楚来人的样貌,赵德厚连忙挤出微笑,弯着腰迎了上去: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方少!您能参加小女的葬礼,实在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我确实是来参加葬礼的。”方少走到中年人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不是你女儿的,而是你的。”
“这?”赵德厚面色一变,勉强笑道:
“方少还真是会开玩笑。”
“我跟你开玩笑了吗?”方重目光一冷,凑到他耳畔沉声说道:
“不想活了是吧?我苏哥也是你能动的?”
“您是替那……那位出头?”赵德厚露出疑虑之色。
他原本是想说“那小子”的,但考虑到方重在身边,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改成了那位。
“错了,我是在替你出头。”方重语气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他捏死你……不!捏死我都跟捏死蚂蚁一样!”
“如果不是我在他面前说情,你们全家都要陪赵爱佳下去。”
他这番话纯属脑补,把苏晨想象成了冷血屠夫,不过理论上也确实做得到。
“此话当真!?”赵德宏听到这些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寻常人说这些,只会被他嗤之以鼻,然后指挥保安乱棍打出门去。
但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方重,而且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不信。
“该告诉你的事情,我都说完了。”告诉此人这些事,方重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于是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要替他收拾你,三天之内辞职滚蛋,登报道歉。”
“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否则的话,我只好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不至于吧!?”赵德厚又惊又疑,彻底慌了神。
“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照不照做由你。”方重笑了笑,随后发现他跟自己戴的是同款领带,马上露出嫌恶之色:
“顺便把你的领带也换了!什么档次,跟我戴一样的领带……”
说罢,他当即撇下赵德厚,自顾自的走回了豪车。
随行的安保人员目送着方重坐回车内,直到轿车率先退出别墅院落,这才纷纷回到了后面那些轿车上,尾随对方一同离去。
等到那些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赵德厚依然站在红地毯前,两眼发直的怀疑人生。
他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
“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因为随意碾死一只蚂蚁,惹上祸事?”
“为什么会这样?”
赵德厚忽然转过身,望向女儿的遗像,表情逐渐狰狞:
“不是我的错,都怪这个孽种不好!”
“都是她惹祸!”
“对!就是她的错,原本一切都很好,只因为她闯了祸,事情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同样的逻辑。
同样的迁怒。
同样的泄愤。
只是这一次,赵德厚的泄愤对象,换成了昔日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