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希望看到什么?
大多数人都希望有人来解救自己。
可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只能独自面对绝境。
所以当围墙轰然倒塌,烟尘中的李献看着两个弟子微微一笑时,文彦博突然眼眶发热,狄青也是如此。
有种被人欺负后,大人及时赶到的庆幸和温暖。
“定远侯?”
大汉愕然,随即谨慎的道:“此事就此作罢,我做主,此后我等与狄青再无纠葛!”
那些大汉忌惮的看着李献身后的那些人,缓缓后退。
“我最不喜的便是对手气势汹汹来了,耀武扬威之后,发现自己不敌,于是便开口服软,觉着如此便能全身而退。”李献从废墟上走了出来。
大汉眯着眼,“侯爷,这是军中事。”
“军中不是几个人的天下!”李献的话令身后的几个男子眸色一动。
“是跪下求饶,还是让本侯动手?”李献拿着木棍子敲打着手心。
“侯爷莫要欺人太甚,须知……”
“打!”李献用棍子指着大汉们,“给本侯打的他们的母亲都认不出来!”
身后的大汉们蜂拥而去,打头的便是范集。
“先生用军中的悍卒来欺负人!”狄青幸灾乐祸的道。
李献走了过来,二人赶紧行礼。
“雏鹰想早早高飞,这我理解。狄青应对不错,宽夫的手段为师也颇为欣慰,可你二人却小觑了那些人。”李献一人拍了肩头一巴掌。
“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多年后,金兵兵临城下,城中的武人们缩卵了。无耻的文官们逼迫帝王出城时,武人们集体缄默。
那一刻,兴许是老赵家配合士大夫们打压武人的报应,但更多的是武人的脊梁骨断了。
断的很彻底。
哪怕后来曾有过回光返照的迹象,但终究被历史洪流冲的无影无踪。
文彦博低头,“弟子大意了。”
“阅历不够的缘故。”李献微笑道:“我不希望你二人此后变得太过谨慎。年轻,就该飞扬跋扈,就该一往无前!”
“先生,你说的一往无前……”狄青挠头,“是毒打吗?”
那些大汉被李献带来的人打的抱头鼠窜。
李献摇头,“许多时候,动手是下下策。罢了,今日我便教教你等,何为快意。”
他招手,王贺过来。
“郎君!”
“告知陈守,恶客随后就到!”
“是。”
李献回头,“走!”
两个弟子跟在他的身后,三人往前缓缓而行。
一个大汉被追着逃过来,尖叫道:“我愿降!”
本来准备避开的李献止步,手中的棍子狠狠抽去。
呯!
大汉扑倒。
李献把木棍子丢在地上。
“玛的!我最恨软蛋!”
陈守已经得知了消息,正在发火。
“你等弄那些手段见不得人,一旦李国安把官家请出来,你等让老夫如何自处?”
他怕是不是仁慈的官家,而是最喜趁火打劫的文官们。
一个将领赔笑道:“殿帅,李国安借着咱们让宫中安心,他倒是安心了,可咱们的脸面无存。若是不反击,外面会嘲笑殿帅啊!”
“老夫不是说不该反击,只是……手段太尖锐了些。”
值房内,陈守缓缓喝茶,边上有香炉,香炉上烟雾袅袅。
他看了案几上的字画一眼,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可有交代下手不可太狠?”
将领笑道:“有交代,最多是打一顿,不可断骨。”
“嗯!”陈守满意的点头,“令人准备去李家,代老夫致歉。就说,下面的将士太过莽撞……对了,动手的拿几个,责打一番,也算是交代。”
叩叩叩!
有人敲门,门开,是个小吏。
“殿帅,有人请见,说是定远侯的家人。”
“带来。”陈守眯着眼,“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王贺被带进来,拱手。
“我家郎君随后就到。”
陈守沉声道:“老夫在此恭候定远侯大驾光临。”
少顷,外面传来了喧嚣。
“问问。”陈守不满的道。
有人出去问,回来一脸纠结。
“杜林遇到了定远侯,双方言语针锋相对,定远侯给了杜林一巴掌。”
杜林这个倒霉催的……陈守叹气,“罢了。”
定远侯的弟子被毒打了一顿,他还击是应当的。
“陈殿帅!”
李献来了。
“定远侯,请!”陈守起身。
“我来,就几句话!”
李献站在门口,光线大半被隔绝,阴影笼罩住了室内。
“从此后,狄青但凡被人诬陷坑害,我便会认为是陈殿帅的指使。”
“老夫……”陈守有些恼火。
李献打断了他的话头,“陈殿帅不满本侯,那冲着本侯来!”
他看着室内的众人,问道:“谁对本侯不满?”
无人开口。
“哈哈哈哈!”
李献回身,大笑而去。
到对手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一番,无人敢出手。再大笑而去。
这才是意气风发啊!
后面的文彦博眼中闪过异彩。
他突然觉得,阴谋是好用,但许多时候,像先生这等一往无前的气势逼迫,更令人畅快。
狄青回到军中,神奇的发现那几个对头都消失了。
他没问那几人的去向,只是默默的坐在床沿,想着此次的经过。
慢慢的,他从中学到了许多。
他看着外面的秋色,突然觉得生机勃勃,仿佛有一粒种子被自己播种下去,在渐渐成长。
第二日,李献进宫感谢赵祯。
昨日的数十大汉,除去李献家中六个护卫之外,其余都是赵祯的侍卫。
“打的可爽快?”
“爽!”
赵祯很是羡慕这等快意恩仇,只可惜他但凡敢开口,太后能把他的手抽成猪蹄。
而且,最近关于他的婚事进度在加速。
太后隔几日便会召见几个贵妇,赵祯听闻这些贵妇家中都有适龄的小娘子。
太后在为官家挑选皇后的消息早就散出去了,有心人家便寻摸门路,就想一夜之间成为后族。
和做驸马不同,只是富贵一代。后族的话,但凡继位的皇帝出自皇后的肚子,那家人就算是发达了。
而且能发达好几代人。
有人甚至把礼物送进了李家。
“尽数不要!”李献在家中有些头痛,“做谁的皇后都好,做他的皇后,弄不好很膈应啊!”
赵祯刚开始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但被太后棒打鸳鸯,给他选了郭氏。
恨屋及乌,郭氏从此就成了赵祯眼中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月光,好像成了刘从德的妻子。
“定远侯!”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刘从德带着一坛子美酒来了,先警惕的看看来福,见来福懒洋洋的卧在李献脚边,这才放心,“太后近日给了我差事,定远侯可有兴趣参与?”
太后已经明示暗示过多次,让他多跟着定远侯厮混,若是再和那些人自甘堕落,小心腿云云。
“何事”李献把美酒收了,他不担心刘从德敢在酒中下毒,就算是有这份心,他也没这份胆。
“给官家找皇后!”
刘从德一脸激动,“好机会啊!”
李献怜悯的看着他,十年后,太后驾崩,赵祯亲政,为了给自己失败的初恋一个完美的结局,刘从德的老丈人,也就是他心上人的父亲就倒霉了。
换个人,定然要让抢了自己心上人的那个家伙生不如死,可赵祯就是赵祯,竟然拐个弯,放过了刘从德,收拾那个有眼无珠的老丈人。
但从此,知晓自己死里逃生的刘从德就变成了鹌鹑,没事儿不出家门。
“此事,你少掺合。”平日里没事儿,逢年过节的,刘从德都会令人,或是亲自送来礼物。
看在他恭谨的份上,李献指点了一句,至于他是否听的进去,那是他的造化。
这人有病!
病得不轻!
刘从德扬长而去。
出门时他差点撞到一个女人,刘从德下意识的骂道:“哪个没长眼的……哟!这不是韩司言吗?”
韩薇站在门外,定定的看着他。
“韩司言……”刘从德被看的脊背发寒,“可是我有不妥?”
“太后寻你。”韩薇随即进去。
“韩司言。”李献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鬼般的,就把手中的书本往脸上一盖。
“你的亲事也得快一些了。”韩司言恨铁不成钢的道:“官家那边,太后都差不多圈定了人选,过阵子便会把那几个小娘子请进宫来。你呢?”
“那些小娘子无趣。”书本下,李献的声音有些沉闷。
“哪个小娘子有趣?”韩薇跺脚,恨不能把他揪出去看看,这天下的小娘子都是这样。
“你好像更有趣些!”李献揭开书本。
“呸!你好不要脸!”韩司言依旧面红耳赤。
等赵祯第二日来到李家,看着颇有气势,走路也是背着手。
“朕要成亲了。”
“恭喜。”
“礼物呢?”
“你不一定用得上。”
“呸!”
过了几日,李献被邀请进宫。
“那几个小娘子来了。”韩薇来接的他,眉飞色舞的道:“咱们抢先看看未来的皇后。”
李献不置可否,当看到册子上有个王姓小娘子,备注父名王蒙正时,他摇头叹气。
韩薇不满,“你叹什么气?”
“我仿佛看到一出悲剧在上演!”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