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法高炉生产的钢材量很少,主要是用以零件加工!
这个河口原居民可太熟了!
虽然大管事加大了产量需求,但他们也不是没进步啊。
三娃可不是终日躲家里闷头造武器,他更多是制造工具,把成品和图纸交给大憨,送到杨仝那里,让杨仝自己设法制造。
杨仝的抠真不是乱说,开年时,他就去外地聘请了两个铁匠回来,专门负责给他锻造小零件。
要知道那些图纸他还保留着,而且让自己上过学的小子,把需要的零件单独绘制一份,没了王铁匠这厮赚差价,杨仝心底别提多美了!
其实请人也省不了多少,但就是能省一文杨仝都会毫不犹豫的干。
王铁匠那脾气,他可不惯着。
开始还担心,这些铁匠手艺不行,因为他们锻造的零件太粗糙,根本没法用,可受环境影响,又有杨仝财力支持,两人是铆足劲的烧,不久技艺就能媲美王铁匠了。
且因为大憨时不时带来的工具与图纸,相辅相成下,零件工艺越来越好。
缝纫机受运输限制,很难打开大市场,不过他干嘛要打开?
这些河口人越来越多,需求也会水涨船高,就说隔壁贾亥那一家子亲戚,就跟他订了五台缝纫机,另外染织作坊快建成了,榆哥前段时间来他这里,说准备一批缝纫机,打算找人合办成衣作坊。
河口有缝纫机的家庭基本都是原居民,那近千的外来人口呢,住处都没有,谈什么缝纫机,这成衣能没市场吗!
还是榆哥高见啊!
别说他识趣,就算榆哥让他参合,他也要摇头拒绝。
目前他经营的器具制造已经忙不过来了,哪还有精力干别的。
零件加工的器具大的如钻孔、螺纹与打磨机,小的卡尺、丝锥等,根本忙不过来。
每一种还需要研究,反复测试才行。
就说打磨机用的磨轮就有五种规格,从细沙到粗沙要筛出五种层次,然后混合泥浆烧制而成,且这烧制也要工艺和场地,杨仝干脆丢给老贾了,让他头疼去。
有了加工器具,零件的产量一下增多了,导致价格也暴跌!
谁都不傻,一天加工十个和一天加工上百个的价格,能一样吗?
别谈什么纯手工,目前没人稀罕这玩意。
但也不是没赚头,对器具的掌控熟练度也是有区别的,有人一摸就会,有人却费时费力,浪费一堆零件也倒腾不出几件半成品,本来应该淘汰一批人的,但钢材的零件加工不一样了,这玩意大,不似钟表零件那么细致,还是容易上手的。
于是用器具干不好精细活的,就转头加工钢材零件。
这么一来,钟表零件居然有些小涨幅!
更有意思的是,村民发现,刚花钱从杨仝这里购买的器具,转头杨仝就要花更多钱从他们手里购买成品零件,而他这厮好似还气不过,又弄出了一些新玩意。
于是这钱,就在他们中间反复拉扯!
到最后,大家干脆记账算了!
时近四月,河口人口已经突破两千,直奔三千而去。
这期间,莫杵榆的小店终于不再只有他们三小了,又多了五个人,两男三女,除了一个负责洗碗的妇人外,都是童工!
莫杵榆也是没辙,不要童工真没选择,年岁大的女子还行,男的不行,毕竟要考虑莠儿她们的安全。
他这店每日进出的钱财诱惑力太大!
后院刚建好的一间房,立刻就让大憨住了,不然许氏也不安心。
就这十四的少年,他本来都不想要,河口有的是工作给他干,奈何当时许氏在旁替他收下了。
原因是孩子他妈,便是洗碗的妇人,她是个寡妇,带着一对儿女来此,在莫杵榆店里用餐时,跟许氏攀谈几句后,心软的许氏才让莫杵榆将他们留下。
妇人洗碗,哥哥跑堂,妹妹给莠儿打下手。
不是莫杵榆乱安排,他本想让男孩在厨房的,只是这小子居然晕血!
这就没办法了,这辈子都得远离厨房了。
反倒是那小女孩,杀鸡宰鸭很是利索,比莠儿还厉害!
一问才知道,别看丫头跟莠儿同龄,仅十一岁,但她是八岁就开始在地主家干这活了,一天杀个一两只,能拿两文钱,三年累积下来钱虽然没攒下,但经验是何等的丰富啊!
本来他们的日子尚算温饱,奈何家中顶梁柱轰然倒塌,不然也不会来河口讨生活。
许氏打听得知死于徭役!
去年过世的,他们熬到今年实在熬不住,就背井离乡来此。
这事许氏也算经历过,此中痛楚深有体会,也越发坚定收留三人的想法。
进一步打听得知,一家三口濮州人士,妇人罗氏,兄妹姓胡,哥哥胡进宝,妹妹胡玉宝。
许氏听了直乐,说希望他们一家能来这店里帮忙,如此仙膳坊也进宝了,还是对双宝。
莫杵榆对此不予评价,就看老娘安排。
剩下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女就是莫杵榆自己挑的了。
男孩叫夏石,跟他学厨,但不算弟子。
女孩秋霜,和胡进宝一起在大堂跟荇菜学习,当前台培养。
这一夏一秋的并非兄妹,而是指腹为婚的小两口!
莫杵榆本来是看中夏石的,这小子很不错,用大憨的话说是根骨极佳,只是可惜过了年纪,若只有五六岁很值得大力栽培。
十三岁基本就没指望了。
莫杵榆则观他品行,他之前在烧砖,制作的砖头不仅标准,效率还高,既有耐心又有毅力,就是敢跟莫杵榆提要求,不收他未来媳妇儿他就不去。
莫杵榆哭笑不得,当即让他把未来媳妇儿带店里。
进一步了解得知这两家伙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你牵挂我,我牵挂你,小小年纪就会疯狂撒狗粮了。
莫杵榆当即就有了打算,将两人培养出来后,就资助他们先开一家包子铺。
仙膳坊是无法满足河口的,眼下都已经忙不过来了,也没打算扩建的意思,以后走私房菜路线。
做菜是他的爱好,如果不是三娃这破事,他就想守个小店一辈子终了。
以后每天几桌私房菜就够了,何苦折磨自己?
有了五人帮忙,莫家三小一下轻松不少。
莫杵榆有更多的时间督促河口发展。
时近五月,天气越来越热。
河口则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自号巨野一枝花的花公子,华商荣再度光临时,是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懵了,真懵了!
将近半年花公子没来河口了。
印象中那小破路,变得比巨野城的主干道还要宽阔平整的砖石大道!
夏风拂面,那两旁尚青的梧桐树,似在迎风招展的欢迎他们到来。
看了一眼路旁石碑,河口二字没错!
可以前哪有这玩意,这也不是村口啊,村口还要往里走一里地呢。
难道这一里地都修成这样了?
花公子忍不住下车一看,好家伙,果不其然!
这是河口村,去年冬末,榆哥的仙膳坊落成时他来过的,那店正端端正正的背对着他。
很多人搞不懂,为啥仙膳坊要侧面对着大道,还移植了一排树遮挡了起来。
直至仙膳坊门前,一条横穿树林的新干道开工一段时期后,榆哥这里才不显突兀,而是十分契合。
这条新路计划是直通老槐村,目前工程只进行了十分之一。
与仙膳坊隔路相望的是陆老师的学堂,占地和仙膳坊一样五百多平。
把学校建商业区似乎不合适,其实这学堂迟早要改,新校区会设在村南,把老槐村和南面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吸收过来!
目的不仅培养人才,主要那边是产粮区,农芦泽早就相中了。
十字大道的另一角是程椗的杂货铺。
现在杂货铺的铺面已经建好,程椗也把生意做起来了,不仅有村民平日里需要的杂货,还有莫杵榆需要的佐料,外加一些村里作坊生产的商品,缝纫机,成衣,怀表挂包,印刷作坊的连环画等,都是各大作坊放他这里展示,路人看中了就会通过他这里下单,从中拿点抽成。
杨仝的推销方式已经饱和,再远的地方那些小年轻也不干,现在河口有的事干,就比如给林记者跑腿。
他们只当是给林记者收集报纸素材,殊不知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能搞啥素材,无非是道听途说的玩意,岂能随意登报?
林记者用他们一是市场调研。
小年轻们虽不懂也不识字,不过县里物价啥子情况,需求如何一问便知,不需要多高的学问。
通过县里的物价制定河口的物价,总比村民张口就来靠谱。
他们还能留意手艺好的匠人,若能把匠人说服过来还有佣金拿,属初期版本的猎头。
目前的效果看来还不错,前后给河口提供了十几位匠人,都是建筑好手。
花公子茫然无措的走在大道上,来到仙膳坊门前时,还是有点懵逼。
这里热闹程度比他想象的还高,里面已经座无缺席,他可是避开饭点来的!
“华公子好。”
见花公子进门,荇菜当即上前招呼。
“要不是见到妹子你,我当来错地方了。”
华商荣自号一枝花,荇菜又是小花,去年熟络后他就当妹子的叫。
荇菜没有顺杆上爬的心思,依然口称华公子:“堂中已无虚席,二楼有雅间,公子可上楼用餐。”
“如此甚好。”花公子当即来到二楼,见三间雅间里有两间有客人,正要往无人的雅间去,突然正面雅间房门一开,邬启泰和莫杵榆从中走出。
三人一照面都是一愣,继而立刻寒暄起来。
“听说你年头就应招北上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邬启泰好奇问。
“嗐,别提了,险些脱了一层皮。”花公子一直不来河口,可不是吃腻了,几乎每到饭点就怀念河口的日子,若非重任他不是早回来,是压根就不会去!
这一趟运粮北上并非他爹的意思,若是可以,华章海宁愿自己去。
但没辙,这是朝廷的旨意,也是烨国的特色!
特殊时刻征召粮草时,为了防止粮商懈怠,官府强制粮商安排家族中的近亲运粮。
这是有先例的!
话说财帛动人心,只要利益够,刀架脖子也干。
可是运粮的人跟这利益能有多大关系?
都是脚夫,一趟下来也就比长工多挣一点。
前线战事不消停,谁知道明天还守不守得住。
下到脚夫,上到管事,都是很默契的放慢脚程,以至于当初的烨国遭遇了一场惨败,二十万大军死的死,逃的逃,还是一路逃到哪,抢到哪,进一步造成巨大损失。
这才有至亲应招之说。
不如此,单规定期限没用,反逼得运粮队伍私吞粮草,回头就说遇到草寇,或干脆自己落草为寇。
花公子敢跟他爹说不,却不敢跟朝廷说不。
听到花公子居然被困燕州两月之久,邬启泰也是唏嘘不已。
莫杵榆安慰一句:“回来就好!”
“可不是,这燕云城池外啊,如那鬼域,大白天殇军一个不见,劲等晚上打,你是不知我夜里都不敢睡!”
莫杵榆皱眉。
邬启泰则道:“我也听说殇军夜里骁勇,不畏生死,砍了他手脚都能蠕来咬人,非得把脑袋割下才消停,莫非真与传闻一样用了祭尸教的邪法,究竟是真是假啊?”
“真金白银的真啊!”花公子是一脸欲哭无泪,摆摆手道:“好了,我还要吃饭呢,榆哥先给我准备一份肘子。”
莫杵榆点头就先下了楼。
荇菜可没傻等他们聊完,早一步去收拾邬启泰的餐桌了,出来正好听到花公子要点菜。
荇菜把菜名记好,便端着托盘到二楼新修的悬廊,将托盘用吊篮下放到天井中,稍后罗婶会收拾。
荇菜从衣兜里拿出纸笔,将菜名简称与雅间号写在纸片上,折了折投入一管道中,管道下直通厨房,为了提醒厨房的人,管道上有一根绳子,只要轻轻一拉管道下的铃铛就会响。
这不是多此一举。
刚开始她们也认为不需要,吼一声就行了。
年节刚过还好。
但从二月中旬开始,她们就把这东西用上了。
点餐的人越来越多,不是荇菜忘了就是莠儿忘了,有时候荇菜还上错菜,造成不少笑话和埋怨。
有了纸片,厨房照单做好,将纸片一并放在托盘上,不论谁端菜都知道对应那一桌,顺道查验菜有没有上对。
一个托盘放不下的会另用纸片写,此后再不出错。
终于吃上美食的花公子,整个人好似陶醉在温柔乡里。
一大口香浓绵软的肘子下肚,花公子双眼迷离的感慨道:“这才是人生啊!”
而他楼下的车夫,在咬了一口肉包子后,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感慨!
这车把式跟花公子被困在燕州城里整整两月,那日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