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间的我,感觉蒙着的眼皮透着暗红,那是每个早晨阳光打在脸上,人虽醒了身子还未复甦时的慵懒。耳边传来老旧橼梁发出的嘎吱声,以及附近有人上楼下楼的忙乱脚步。这种氛围我很捻熟,那还是在波多黎各一带流浪时的记忆,每个早晨都是劳碌喧闹的,主妇与孩童就得开始张罗生计,有时你望着他们,就会感到一种虚弱感。眼前会出现无形的计时器,正滴滴答答流逝着时间,别人每分钟都能往兜里进钱,而我却每分钟都在往外掏钱,似乎像我这种人,不太适合生存在地球上,自己连起码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这种老房子,你有时合起眼静下心去倾听,能读懂它许多,它会告诉你,同一间屋里,曾接纳过多少人,尽管他们早已离去,但互诉衷肠与缠绵低语却留了下来,在你耳边来来回回地穿梭,既想告诉你那是昨晚的事,又在证实这一刻会在今天将重新上演。
口中默念再让我醒一醒,当这种五分钟过去了无数遍,我撑了个懒腰决定起身。果然,自窗棂斜斜射入的阳光打在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当眼前事物由重影变得清晰,左手旁似乎触碰到一件软物,这是什么?我好生纳闷,不仅看向身旁,当瞧清这东西,我惊得魂飞魄散,差点喊出声来,见那物打了个侧身有将醒的征兆,忙慌不择路地逃将出门。
在楼廊处张望,四下皆空无一人,我蹑手蹑脚爬上三楼,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然后将门倒锁,就着墙角坐下,点起支烟绞着乱发,极力想要记起些什么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krys的客房里?”我按下心头慌乱,掰着手指计算,从酒吧回来撞上范胖,听他唠叨完跟着上楼,随后呢?这部分记忆全都没有了。跟着就是现在起来,人却躺在别人床上。难道昨晚我与她?这不可能,我完全无法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某个不识趣的家伙来叩门了,那是死胖子。
“老范我吃完早饭又在门外逛了几圈,回房后继续看了会新闻,你俩怎还没起来?”他朝我一伸手,道:“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充电器拉在侦探车里,他们一大早就出门走了。”
“你这是想打给谁?”我迟迟疑疑地翻着口袋,找半天似乎掉了,便向他一摊手。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当然是打回月谷电台找老马和小老弟他们过来汇合。”他见我神色慌张,人显得六神无主,便开始盘问起来,道:“丫昨晚又去到阿辽硫了?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楼道内传来脚步声,krys打着哈欠上来,将我手机丢到床上,一声不吭地去冲澡了。而死胖子也不多问,径自走进客房抓过手机就准备打电话。见状我一个箭步上前,从他肥手中夺下,然后扶着他肩示意跟我下去,有要事说与他知道。
“现在不合适叫他们赶来,因为你的高中生女友出了点事,尽管人已经到家了,但眼镜和林锐让我别告诉你,他们自己也在忙。”我搓揉着脸,故作长吁短叹地与他散步,道。这个理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牵强,但就目前来说,我不想直面他们,尤其是林锐。
“什么?你们这帮人那么大的事居然瞒着老子?准是那帮偷b型血喝的贼婆娘!”他闻讯大惊,一把夺过机子,时不时转身指着我别跟来,开始冲着电话那头大声咆哮。就这样足足谩骂了几分钟,他气鼓鼓地将手机丢还给我,自己去超市重新买了部新的,说老家出事等不及了,便驾车驶出民宿的引道,在河边空地前转了个弯,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我走进底楼一间黑糊糊的小屋去方便,刚碰到把手,它竟无端掉落,跟着便见到剥落成条的糊墙纸和既小又破的方镜,在破隙间居然冒出嫩芽来。所有的事都始料未及,哪怕只是几小时的瞬息,也不知将会发生什么。我感觉天快要塌了,镜子中是我猝白无血色的脸,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凝滞,倏忽之间我似乎年长了一岁,向着未知命运又跨出一步。
转身出门时,我撞上了krys,她穿着范胖等人最早见到她时的那件红色绒布衬衫,正绞着自己湿漉长发,不解地看着我,问:“范斯怎么把车开跑了?他不是提议去调查隧道么?”
“我觉得咱们兰开斯特兄弟或许快要拆伙了,你就别再惦记着破隧道那种可有可无的烂事了。”我愁眉苦脸地扫了krys一眼,阳光打在她长发上,泛起的暖色映红她的脸,两只铅青色的眸子眨巴着,仿若桃林里的清泉,外加天然就透着股奶味,混合着洗发水的木樨花香,显得如此娇艳欲滴。望着她,我不由看傻了眼。怎么过去就从不曾发现呢?
“你在说什么哪?答应了欧石竹街一家人,就甩手不干了?”闻讯她快步走上前,扶着我的脸仔细打量,问:“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气色那么差?究竟怎么回事?”
“他听我一顿咋呼,气急败坏回吉普森了,是的,我将他打发走了。”我忙侧过脸,不再去看她,道:“现在我很乱,头脑一片空白,反正全搞砸了,既无法面对兄弟,更愧对你。”
“愧对我?”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牵着我的手来到屋前坐下,要我细细道来。岂料我将困惑倾吐完等她发落时,krys竟“咯、咯”笑了起来,道:“我还当什么大事,你莫要吓我。昨晚你烂醉如泥,走楼梯吐了一地,根本无力上楼。我拽不起你,只得将你就近背到自己客房安顿,还能怎么办?当时所有人全睡下了。”
“你确定只有这些?按你以往描述过来,先是女兵后有迪姐,我理应是禽兽一般的人,来者不拒。”听完这些,我这才长舒一口气,不免要与她开开玩笑,松动下气氛。
“一会儿我先同马洛和霍利斯曼通个电话,通知俩人范斯上路了,然后咱们忙自己的去,我何时说过你是禽兽?”krys浅抿一口泡泡雪露,打了个响指,示意可以出发了。
十分钟后,我们用完早餐,开始散步般走上小道,向着目标进发,并将镇子远远抛在背后。此刻是九月的佐治亚,漫山遍野的切洛基野蔷薇阗满乡野广袤的长草丛,由河延伸出来的小溪里荡着睡莲和水仙,空气中充满各类花香,引得蜂群和蛾子乱舞,好一派南国风光。
“al,听我说。”她伸手挽住我胳臂,一跳一跳往前快步走着,似乎心情无比愉快,道:“我是自由的,不论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你不必顾虑重重。这次过来那么多人,我熟悉的是你与范斯,但比起他,我更熟的是你。一路风雨走来,我们都不曾离散,就像一家人那样。既然是你提议出来散心,又是在办正事,那么你我现在就是伙伴,而不是男女。”
“我想,此刻的你,真正在思念的,应该是死胖子新交的那个女友吧?就是你与她一面之缘的女子。”望着蓝天白云,眼前又出现了那位既可怜又可怕的小苍兰,而再看向命运多舜的krys,我不由长叹一声。林锐的毕生目标,就是营救她逃出异世界,那么当那天到来,又会发生什么?他如何来处理krys与小苍兰间的关系?是一如既往还是偷偷与她私奔?
如此看来,我与林锐好像都是禽兽般的人,他一点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只不过营造得很悲壮,我也跟着一起被感染罢了。但不论是与女兵的神圣同盟,还是缠手小苍兰,最后受伤害最深的,必然就是她,可我又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许多事正如72年夜闯雾龙牙岛那样,铸就了前尘往事,变得再难扭转。
“诶?对了,我怎么就从未想过呢?既然老艾认识她,那你们应该早就见过了,她果真是范斯新交的女友么?”krys停下脚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我感觉两人不般配。告诉我,她究竟是谁?也住在佐治亚吗?不瞒你说,我一直希望哪天能在路上偶遇她。”
“见过,但我们不熟。”我撇撇嘴,将脖子一缩,只顾专心向前不再言语。krys,你可曾知晓?我多想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这个小苍兰,与我们兰开斯特所有人都有关系,而且你与她恰巧还是另一条时空线里的闺蜜,本就有着浓厚的情感基础。
就这般胡思乱想,我忽然停下脚步,不免侧身望定她,猛然之间想明白了。发生在老钱家的那场激战,为何最后是由她释出了真空血爆?原来竟是这么发生的。理论上,小苍兰就是林锐本身,或者krys的挚友,本质是同一个人,他与她除了彼此牵挂外,最重要的人就是她,krys才是两个时空恒定理论下的不变因素,带来的关键纽带!
“al,你等等,”她快步追上,一把牵住我胳膊,道:“我就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也能看出你们几个瞒了我不少,在那座鬼宅里,必然发生过许多事。以范斯那种个性,不会到家后什么都不提,他必然会将素材用于做节目。好了,我不会逼你说出实情,除非到了你真正想说之时。那么,为何不能让大家更轻松些呢?我知道人将心事憋在心头的苦楚,我自己就是那种受害者。而且人很奇怪,有时私密的话题,反而无法向最亲密的人倾吐,却可以对其次亲密的人讲述。也许是这种蓝天白云让人一下子变得感慨,我想休息一下。”
我与她缓缓来到那条单轨铁路道口,在黑枫隧道前找了块巨石坐下。她打四周采摘些野菊,端在手中把玩,合上眼贪婪地享受着艳阳,让清风吹拂清丽秀发,说:“al,还记得我们最初相识的那个傍晚,我曾说要去纽约投靠表兄吗?这不全是为了赶跑你临时瞎编的。事实上我就出生在纽约,我的老爸也跟侦探一样,是地道的纽约客,包括我老妈。”
“诶?这么说你原来不是澳洲大妞?而是美国人?”我挠了挠头,问:“那林锐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从未与他说过。你是否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
“是很奇怪,为什么呢?”我掏出烟盒,做好当一个倾听者的准备。
“每个人都有内心无法对别人谈起的往事,总憋在心头,那种感受我想你更有体会。有时我会想挖个坑,或者跑上某片高山,去尽情吼叫,大概就是这样。因此,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像你俩理解的那样脆弱,你俩常感叹自己经历复杂,又何曾想过?大家都是平凡人,谁未经历过苦难?我想谈谈我自己,也希望你能慢慢解开心结,让我知道她是谁。”
因为这个平静晌午的闲聊,我比林锐早了两年知道krys为何早早出了社会成为一代飞妹,以及她为何长期与自己老爸关系恶劣这档子陈年往事。但当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还是叫我吃了一惊,因为krys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的老爸名叫劳伦斯,是个恶贯满盈的罪犯。
1978年7月10号,christine.e.model(克莉斯汀.伊文特.莫黛尔)出生在皇后区西北角的阿斯托里亚,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老爸是个苏格兰和德国混血,名唤劳伦斯.莫代尔,在一家事务所里当职员;老妈名唤lucrece.montalenti(吕西霞.蒙蒂尔),来自法国巴黎附近的香槟区,曾是一名歌者,患上产后忧郁症赋闲在家,便开始当起家庭主妇来。
一家的经济来源全靠劳伦斯微薄工资支撑,因此这个男人显得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平日里为人谦让,从不意气用事,只想保住饭碗照顾好妻儿,同林锐与我的老爸,是截然不同的人类。86年股市大崩盘,高速狂奔的美国经济一下子进入次贷危机,许多公司不得不进行人事调整,基层人员自然就成了第一波被刷的对象,因此,劳伦斯毫无悬念地领到了粉红炸弹。何为粉红炸弹?其实就是辞退信,因这类信件封皮大多是粉红或淡红色,故而被人称作粉红炸弹,形容很委婉,然却给你当头棒喝,一下子将你揣入人生低谷。
年轻时的劳伦斯,在大学是成绩优异的高材生,可是出社会沉浮多年,却被事实打服,只混得一份基本温饱的差事,浑身棱角被磨平,从心气极高渐渐变为极度自卑。该怎么办?人总要生存下去,家里一对妻儿要养。所以他不得不每天假装出门,绕道很远去当杂务,身兼五份累死累活的低薪短工,勉强支楞了过去,可时间一长,终不是永久之计。
86年的冬季,劳伦斯在某家剧院当临时工时,偶尔给他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那就是更衣包间。这地方表面是个剧院,其实是各种黑帮谈事的场所,高级流氓和混混们常来常往,因时风影响,总是穿金带银,入场后就将衣帽寄存起来。这地方不仅黑帮走动,有时也会跑来电影制片,或唱片公司。它是一条产业链,黑帮要洗去白面的黑钱,就会找那些捻熟的公司,所以进进出出的全是有钱人。望着这群财大气粗的家伙,劳伦斯气愤难平,为何自己老实做人却要挨穷受累,别人雪茄一叼两腿一翘就能来快钱?同样是人,区别怎那么大?因此,他瞄准了更衣包厢。
“都是不义之财,黑透心的血钱,他们能挣,我为何不能拿?大家都是偷,你偷我也偷!”
劳伦斯为人谨慎,他并不贪心,从每只钱包里偷取一些小钱,这类人进出几万几十万,根本难以察觉,所以他越干越娴熟,胆子也越来越大,直至遇上了一个叫马里奥的黑道头目。
当与此人擦肩而过,笑吟吟送客离去时,劳伦斯忽然让他当胸扭住,在喝斥中被推入车内。到了人家地头,被搜出身上有两百多块钱,这个家伙从中检索,抽出一张就说是自己的。原来此人的绰号叫缉毒犬,相传鼻子异常灵敏,他出门带着的钱,都是橱柜里拿的,他情妇很喜爱撒香水,所以钱钞被渗进气味,故而那么细巧入微的痕迹,也逃不过他的法鼻。
马里奥说你可以有一个选择,劳伦斯自知必死,提出要抛尸的话尽量别丢河里,用土埋了。黑老大觉得很奇怪,一个将死之人怎会那么冷静?而且从这小子眼中瞧不出任何恐惧,便想知道为什么。劳伦斯的回答却是,如果成为漂尸就会被打捞,自然会有家人来认领,他不愿让妻儿见到浑身枪眼的自己。死有何惧?能比穷困更可怕吗?
“原来如此,看来你妻孥是软肋,因此,你为了她们可以去干任何事,是不是?”
就这样,劳伦斯捡回一条命,成了马里奥的手下。他逐渐发现了这小子很会理财,特别能做假账,除了当名合格财务外,因被他捏着把柄,劳伦斯干起丧心病狂之事毫不手软,比起自己一班杂鱼走狗好用得多,慢慢引为知己。有一天,马里奥扶着他的肩,走在哈德逊河河畔,问:小兄弟,你想不想挣大钱?我有一档子事特别适合你来干。
这件事就是造假证,靠偷渡跑来美国的非法移民,到了地方就得买身份,每年光是伪造假绿卡就能轻松获利高达四个亿。这块肥肉马里奥看在眼中,馋在心头,所以他有意搞个印刷厂,但又不希望是自己圈内人去染手,因为自己早被人盯上,故而需要个清白出身的人。
很显然,自从劳伦斯成为别人马仔,与许多事脱不开关系,迟早也会被警方盯上。俩人一合计,发现了最合适的目标,那就是劳伦斯大学时的好友-larry(拉里),一个在曼哈顿开舞厅的小老板。此人是个纨绔子弟,家中十分有钱,过去在念书期间就与劳伦斯交好。虽出身在富贵家庭,但其人本质与老艾很像,为人特别豪放,而且对朋友尤为忠诚。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拥有街角地皮,那里是个出货的好窗口,可以绕开许多造假证的蟊贼堂口,避免被同行发现行踪,从而眼红搞匿名举报。由这块地皮出去,将直抵码头。
那么你不禁想问,劳伦斯何不一开始就去投靠大学好友呢?这点恰恰是他做不到的,个性使然他天生仇富,并觉得自己饱读诗书最终只能在小公司里打拼,别人凭着家里关系啥都不干,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嫉恨越发强烈。因此,宁愿死也不肯低下高贵头颅。
所以,马里奥给了劳伦斯一笔钱,让他去找好友谈谈,以个人名义合作开家制衣厂,并请阔公子当董事,这样别人查不到俩人身上。而当他见到好友,对方却说在同学会上听说了劳伦斯的事,一直想找他提供帮助,可他搬家失去了联系。这回再见如隔三秋,早已是改头换面,气质不凡,他本就十分崇拜劳伦斯,至于合作开厂还有啥话可讲?自当戮力同心一块挣钱,何乐不为?就这样,曼哈顿地皮成了制衣厂,边上铺面成了“干洗店”。
从此,董事拉里时常去到劳伦斯家中拜访,被小krys亲昵地称作大胡子伯伯,与这对被蒙在鼓里的妻女亲如一家人。随着天长日久,劳伦斯黑钱越挣越多,自己也开起堂口,获益人马里奥自不必说,早已摇身一变搞起正规公司,竭力洗白自己,因此将黑色产业链交给劳伦斯去打理,这就是与时俱进。整个八零年代,就是来快钱的代名词。
88年,因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让警方盯到了劳伦斯身上,它又是怎么发生的?
这件事发生在林肯隧道的另一头,纽泽西州。某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大学男生,有天下午开着敞篷车在路边闲逛,瞧见道上走着一名漂亮姑娘,停车上前搭讪问她去哪?可以送上一程。结果这女的想也不想就上了车,让他随便怎么开都行,总之她要离开此地。两人随后便去到山里男生的木棚,苟且在一起多日。过了没多久,他们就被警察登门拜访了。
那么条子缘何要逮捕他们?因为出了人命大案,有人目击这名女子经常出入某所豪宅,故而被定为重大悬疑对象。而女子说只是与男友吵架愤而出走,哪会干杀人勾当?因此警员判断她是另结新欢,与男人密谋谋杀了前男友,所以这倒霉催的也一块被拘押起来。
然而后续调查十分打脸,女子纯属清白,她仅仅是离家出走,真正的凶犯其实是路过的窃贼,见半夜屋门大开,便偷闯进去翻箱倒柜,不料惊醒了屋主,一番厮打后扎死了他逃之夭夭。最终大学男生为风流付出代价,白白蹲了半年号子,从此一蹶不振患上恐女症。
那么这件事又怎会牵连上劳伦斯呢?只因死者也不干净,他是纽约整条黑链的一个环节,负责销赃。警方在住所搜出四十七本假证和一些字条,货名是柠檬和橙子,以及出货人叫l先生。因警方在调查期间曾怀疑是黑帮的火并,故而联动调查,最终慢慢摸索到了劳伦斯这帮人。这起事件,就是著名的香橙假绿卡案,涉及金额高达四千万,因劳伦斯和拉里首字母都是l,所以全上了名单,被传讯到警局要求配合。
为了脱身,劳伦斯只好咬出几条小鱼,这样的结论自然警方是不满意的,便私下向他建议可以当污点证人,只要送个够份量的人物蹲监狱,他就可以从此隐姓埋名在他处生活,这就是6602豁免总则。最终劳伦斯与马里奥谈判,让他也交出一个来,自己将罪责全部推在一无所知的拉里身上,从此逃到澳洲达尔文,去当个快乐的农场主。
当吕西霞获知自己丈夫为了逃脱制裁,可以将情同手足,并给予她们一家无数照顾的拉里出卖,毅然决然地与之分手,带着krys离开纽约。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这个忙碌的丈夫从不归家,家里都是阔公子在安排起居,女儿比起自己老爸更亲近大胡子伯伯。这么品质纯良的人,却要为一个垃圾去顶罪,而且这个垃圾表面伪善,内心极度瞧不起拉里。
既然劳伦斯能够卖了自己好友,那么总有一天也会卖了妻孥。由此,年幼的krys整日耳边徘徊的都是吕西霞的唉叹和哭泣,这个可怜女人长期在家已没了生存空间,除非她也能像劳伦斯那样。90年,凋零的冬季再度降临,吕西霞病死在怀俄明家里的床上。
“这是我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krys打自己白皙脖颈取下项链,坠子是个铂金戒指。她缓缓搁在我手中,道:“她告诉我,一辈子都别去找那个男人。大胡子伯伯人虽在监狱,但从未恨过劳伦斯,他深以为害自己的是马里奥那帮人。所以她原本打算,是想等他出狱,与他在一起。天长日久,他们早已互生情愫。可惜,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那拉里,不,大胡子伯伯现在情形如何?他出狱了吗?”我急着想知道后续,问。
“他已经出来了,并在原来的地皮上开了家店,叫做红色小舞馆,我原本是想带着霍利斯曼去投靠他的。”krys咬牙切齿将手中香烟拧得稀烂,叫道:“可是,这一切让我那禽兽老爸给毁了!打我出生以来,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他,拉里才是我心中真正的父亲。”
很快,躲在达尔文的劳伦斯获悉自己妻子已死,便与当年办案的fbi联系,提出可以再招供一个关键人物,但条件是必须获得女儿抚养权。就这样,他出卖了马里奥手下另一个重要马仔,将krys搞到了澳洲。这步棋造成现如今,当年被卖了的人都想蓄意报复,因此即便真正去到纽约找到拉里,处境也是很危险的。只因为,这个老爸毁了她全部周旋余地。
因为综上所述,导致krys打重见老爸那天开始,便故意处处作对。逃夜鬼混,在学校殴打别的女生,上超市偷东西,持刀抢劫货卡司机,公园里骚扰谈情说爱的恋人,简直是无恶不作,年纪小小已是多项罪名成立。同样在十五岁时,她比起普通少女善斗得多,也凶残得多,起码她认为,在那时如果我遭遇她,别看人高马大,不会是她的对手。这就是过去她与林锐常玩增进感情的摔跤游戏,屡屡胜手的缘故。
然而,真正让她回归正常人行列的,是一个叫micheal的人,也是当年林锐五人组敲诈勒索的首脑,红茶包公寓的主人。她一下子陷入爱河,再也不愿打打杀杀,慢慢学着会打扮自己,会故作娇柔惹他爱怜,学习各种所谓淑女应具备的德行,结果又怎样?看过黄金之骰的也应该知道,最后micheal更爱的是钱,跑路时将她甩了,接盘手是林锐。
“霍利斯曼很善良,有时望着他,我就会想起大胡子叔叔,他们理应是差不多性格的人。怀孕后我只得回去达尔文,你知道劳伦斯又是怎么对我的?”她忽然转过脸看着我,问。
“难道他让你去医院?或者其他?我对此人不了解,说不上什么。”
据说劳伦斯获悉此事后,气到发疯,当时就把猎枪往桌上一甩,说只要见到林锐,就立即打死他。自己已经够不幸了,绝不允许女儿跟着那种漂泊不定的人受苦。为了防止她偷溜出去,雇来人二十四小时严加看管,这导致她最终离家出走时,慌乱得连行李都没顾上,只抱着幼儿没命鼠窜,从而遗失了林锐的联系方式,只身跑去三藩市身上只有三十五块钱,不得不居住在自己女警朋友家里,通过她的关系,才慢慢找到上海楼。
她在各个时期爱过许多人,例如怀俄明的老妈,纽约的大胡子伯伯拉里,布里斯班的徐开源,悉尼牵手时的micheal,以及三藩市时的林之衡。这些故人都逐渐成了她的记忆,而林锐排在最末,是遥远年代无法磨灭的记忆,若连他也丢失,她便彻底一无所有了。
“霍利斯曼知道我与老爸不合,至于原因从未聊起。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给你老爸去个电话吧,至少给他看看自己孙女的模样,那是个伤透心的老人。如果他厌恶我,顶多往后他到美国时我就躲得远远好了。可这个傻瓜哪里知道,劳伦斯下飞机目的就是为了杀他!他有多可怕,你们是无法想象的!”野菊在她手中,逐渐成了个花环,心灵手巧的krys很善于摆弄花草,但依旧编完一只丢一只,任它们在水溪中漂远。她点起支烟,道:“我也受他感染,慢慢心变得柔软,就这样我每周都会拍张照给劳伦斯,就像他所说,别把关系搞得太僵,即便他有大错,但祖孙之爱是无罪的,所以后来劳伦斯不再提杀他的事了。”
手帕湿漉漉的,这上面沾的不是krys的泪珠,满是我动情时淌下的热泪,至始至终她都带着微笑,情绪稳定得很。打从见到krys起,我一直将她理解为善解人意很懂体贴的那类人,因为她烙得一手喷香的卷饼。从不曾想过,她的内心会是那样。如此一来,前不久那份落寞,我仿佛能够体会,krys真正想要的,是获取别人尊重,以及做回自己。
“如果哪天霍利斯曼背叛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他。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连家都不要了。有时,他显得很怕我,会看着天边移动的客机,说他总在猜,当年坐在联合航空座椅上的我,究竟在想什么?那会是哪种梦?如骁鸷那般充满遗憾之梦?是如阿辽硫里那种凄清之梦?还是像你与dixie的热恋之梦?”她指了指心窝,笑道:“我想他错了,那时的我,其实脑子真正在想的,就是如何用三十五块钱吃顿饱餐。”
真实的劳伦斯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敢武断,但冥冥之中却能感受到,他对krys的爱磅礴大气,超越了所有,正是这份深爱毁灭了一个本该美满的家庭,将人推向四面八方。
“是的,我应该快乐起来,不必整天将自己想成世间的弃儿,悲剧的主角。若是我代替林锐也走一程澳洲之旅,碰巧与你邂逅,肯定会深深爱上你。”我牵住她的手,站起身望向黑枫口,叹道:“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一望无际,我们终能找到自己的栖息之地,只属于你,只属于我。我不会再将你看成某人的女友,而是真正的伙伴,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吧。”
“是的,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明白,我有多讨厌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具自由的躯壳,没人能决定她的归属。你其实,也逐渐成了这份深厚且遥远的记忆之一。”
“whoistheprettyyoungladywasdefinitelyi’lltelluall,nottoday.”我缓缓看向手机,忽然之间很想听听dixie的声音,和感受她脸庞的暖意,不仅满噙着泪水,嘴角勾起笑影,道:“sheloveothersmorethansheloveherself,youbelongyours,shenameisfreesia.”
有时候,我会想像自己依旧坐在爬满藤草的里昂故居,各种各样的人纷纷跑来看望我,坐在火炉前,坐在掉光玻璃的窗台上,坐在早被停电漆黑的屋里,不论他们是窜行的鬼魂,还是真实的活人,他们全是我的故人。
在书上,总是男人们单膝下跪向女人们求婚,它本该不应那么肤浅,男人与女人,正如薄云与月光,缺了谁都是种缺憾,并且两者从不归属传统,而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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