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朔方城督军府。
“呯!呯!……”
钱督军被窗外传来的枪声惊醒。
枪声很近,应该就在督军府前院。
难道是联军攻进来了?
他抓起枕头下的手枪,连滚带爬地下床,打开房门就往外冲。
不料,被迎面跑来的阎中校撞了个满怀。
钱督军踉跄后退,险些跌倒。
他顾不得生气发怒,惊恐地问:“敌人打到哪里了?”
阎中校一愣,看看只穿着裤衩的钱督军,哑然失笑。
“报告钱大人,没有发现敌人,朔方城坚若磐石。”
阎中校大声报告。
钱督军长出一口气,稍稍安心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
他丢下枪,坐在床沿穿裤子,问:“外面打枪是咋回事?”
阎中校激动地说:“报告姐夫一个好消息,联军已经撤了,兄弟们在鸣枪欢庆呢。”
钱督军正伸腿穿裤子,听到报告,仰身摔倒在床上。
阎中校慌忙上前搀扶。
钱督军抓住他的双臂,急切地问:“真的吗,你没谎报军情?”
阎中校热泪盈眶:“三波侦察兵,汇报结果一致。联军夜晚开始撤退,现在朔方城外已没有联军的一兵一卒。”
钱督军只觉得一阵眩晕,多日的压力突然消失,还真有点儿承受不住。
好一会儿,他一骨碌爬起身,穿好衣服,兴冲冲地说:“没错,一定是李石头刺杀得手了。”
阎中校忽然莫名忧伤:“那样的话,他八成已经阵亡……”
钱督军愣了愣。
是的,刺杀最高长官哪是那么容易的,想要全身而退就更不可能。
“他为朔方城慷慨就义,死得其所。”钱督军表情沉痛地说,“你为他刻一个石碑,放在城隍庙里,让英灵享受后世香火供奉,咱也算对得起他了。”
悲伤表演不到一分钟,钱督军抑制不住又狂笑起来。
“赶快给大帅发电报,朔方城保住了。你是立大功的人,等着升上校吧。”
他其实更开心的是,自己铁定升中将,而且还有大把的银洋可以拿。
两个人走出房间,一路上都能看到士兵向天空鸣枪,大喊大叫。
钱督军心情很好,也理解部下的心情,所以也不禁止,就当听祝捷的鞭炮了。
作战室里,参谋们喜气洋洋,心里都在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名利。
钱督军乐呵呵地下令,中午为守城的所有将士杀猪宰羊,开荤庆功。
团以上军官到督军府,他要摆丰盛筵席,和大家共庆胜利,一醉方休。
众人鼓掌叫好。
很多人借机向督军表功,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更多奖赏。
只有阎中校斜靠在门口,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实在高兴不起来。
没有李十二和其他阵亡官兵以命相拼,哪有朔方城的平安。
但这伙人只是把阵亡的将士当炮灰,谁会真的在乎。
尤其令他心痛的是“李石头”。
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他认定“李石头”是个军事天才。
假以时日,“李石头”一定会成为这個时代的不二战神。
可惜……天妒英才。
正在独自感伤,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阎中校猛地抓住侍卫的衣领,吼叫道:“你再说一遍!”
作战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侍卫被吓住了,结结巴巴重复:“在督军府外……有个叫李石头的人……说完成任务回来交令。”
包括督军在内,众人一阵惊呼。
他们都以为李十二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阎中校仰天大笑,用力推了侍卫一把:“一起去,我必须亲自迎接英雄凯旋。”
在督军府外,身穿老百姓衣服的李十二,靠着一棵树,正悠闲地嗑瓜子。
“乖乖,真的是你回来了,你咋就这么命大呢。”
阎中校大叫着跑过来,激动地一把抱住李十二。
李十二挣脱开,微笑道:“没有交令,咋好意思死呢。“
阎中校抓住他的手腕:”赶快交完令,我请你喝大酒。“
李十二拽住他,低声说:”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督军大人单独汇报。“
督军府,后花园,湖边长廊里。
李十二把尤俊带兵袭击洛城的消息,报告给了钱督军。
钱督军脸色阴沉下来,命令侍卫长去查看详情。
等侍卫长离开,李十二又详细汇报了说服魏中将的经过。
想象当时生死一线的场面,钱督军和阎中校都觉得心惊肉跳。
对李十二临危不乱的表现,更觉得震撼。
阎中校不解地问:“你行刺不就完事了吗,为啥又要冒险当说客?”
李十二答道:“我看出魏中将有退兵的心思。如果能说服他,朔方城从此无战事。如果他死了,这一仗能躲过去,但对方必定还会来报复,朔方城将永无宁日。”
阎中校佩服地鼓起掌:“牛人就是牛人,那么短的时间,从行刺变成说客,还能把大名鼎鼎的魏中将忽悠瘸了,你这脑袋是咋长的啊。”
李十二哭笑不得:“我得琢磨琢磨,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钱督军紧皱双眉埋怨道:“你胆子太大了!擅作主张和他们结盟分钱,我都不敢说这个话,你就更没资格。万一大帅不同意,对方又打过来,这不是给朔方城招灾吗?”
李十二解释说,目前诸侯割据,论实力最强的就是旁系和颍系。如果双方携手,那就是最强者,其他军阀都不敢再对朔方城动心思。
“富有,就会招来群贼。朔方城就算是摇钱树,也架不住连年征战消耗,大帅能算清结盟的好处,而且也会夸督军大人审时度势,让朔方城长治久安。”
钱督军听着觉得有理,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阎中校打抱不平:“姐夫曾许诺过,只要联军撤兵,李石头做什么都行,伱现在反悔,以后谁还敢为你卖命呢?”
钱督军有点尴尬,幸亏侍卫长气喘吁吁回来算是救了场。
侍卫长禀告,尤俊旅阵地空无一人。有老乡说,联军刚撤,尤俊旅尾随其后也走了。
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那一千人马肯定尾随追击,迟缓魏中将返回洛城的时间。
“尤俊这个混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拿我当路边的茅房了。”
钱督军铁青着脸,骂了一句。
李十二建言:“事不宜迟,应该派人马去洛城阻止尤俊。如果尤俊偷袭得手,不但结盟的事告吹,尤俊也不会放过朔方城。”
钱督军倏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
“朔方城和洛城相距三百公里,尤俊昨天下午就已经行动,现在他恐怕早就进洛城了。”
李十二回答:“魏中将撤军时已经发电报示警,旁系地盘的城镇都加强戒备,旁大帅只要清除内患,加固防守,尤俊想要短时间攻破洛城,根本不可能。“
钱督军为难地说:“昨天一场大战下来,我损失很大,尤俊又带走了五千人,朔方城需要重兵保护,我是再也调不出五千人了。”
李十二笑了笑:“给我三个侍卫,一辆汽车,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