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二开车回到凤尾山脚下的老宅前,已经是下午五点。
凤尾山以及山下的玉河已经被列为自然保护区,不允许出现住宅。
但是因为李家老宅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存在,李家又不愿意搬迁,因此,凤尾山下只有李十二家的住宅。
李十二把车停在宅院门前,望着大门就鼻子发酸,眼眶湿润。
李十二的母亲死的早,父亲又沉默寡言,不会照顾他,只有李十二回到这里才有了家的温暖,是爷爷奶奶陪伴他度过快乐的童年。
因此当他走进爷爷奶奶住过的房子,想起慈祥的老人,思念便会抑制不住翻涌,让他心痛的无法自制。
所以李十二继承老宅后,却没有再来住过。
李十二绕过宅院,顺着石阶向凤尾山上走。
宅院后面的凤尾山有二十亩山地,也是李家宅院拥有的领地。
李十二的爷爷喜欢桃树,所以山地是一片桃林,桃林深处有一块平坦的地形,那是爷爷奶奶合葬的墓地。
石碑前,一位灰白头发的老人在香炉里插入三根香,因为风大,他用打火机几次没点着。
“大伯,我来吧。”
李十二拿防风火机轻松点燃。
“明天才是你爷爷的忌日,怎么提前来了?”
大伯李太玄叹口气,在水桶里拿出抹布,开始仔细擦拭石碑。
他知道李十二和爷爷奶奶感情深,怕睹物伤心,除了忌日扫墓之外,根本不回家。
“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所以提前回来,打算住一夜,明天早上正好可以扫墓。”
李十二蹲下身,把墓地周围的的杂草拔掉。
大伯很惊奇,这还是侄子第一次有事找他。
他以前在文联,虽然是清水衙门,但因为他是著名文人,认识不少附庸风雅的权贵。
别说李十二求他,甚至他主动给李十二介绍工作,都被婉言谢绝。
大伯非常无奈地认为,李十二是烂泥扶不上墙,胸无大志,彻底躺平的年轻人。
今天侄子反常举动,让大伯很好奇,他随口问:“什么事?”
“有个开发商想买咱家的宅子,我来征求大伯的意见。”
李十二刻意说是“咱家”,没有说是我的宅子,就是不想让大伯多心。
大伯叹口气:“你爷爷把宅子给了你,我只是借住,所以不用给我商量,你自己做主就行。如果想卖,那就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搬走就是。”
他没有怨气,甚至觉得有一丝欣慰。
李十二之前过的太清贫,如果他能陡然而富,作为长辈确实应该高兴。
看大伯还是误会了,李十二忙解释:“我没有卖房子的意思,也根本不会卖。只是有些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为啥商人愿意开出天价买?”
大伯直起腰,想了想:“吸引那个商人的最大可能是风水。商海阴晴不定,商人们缺乏安全感,希望财富永远掌握在他们手里。”
他接着介绍了宅院所处的位置,基本上和熊战阳说的风水概念一样。
李十二望向夕阳,喃喃地说:“风水不应该是一种迷信吗?”
大伯笑了笑:“风水,古时候叫堪舆,其实属于人文地理范畴,其中有虚无缥缈的神话,但也有古人居住的经验积累,不能一概而论就是迷信。”
两人将墓地打扫干净,一同下山回到宅院。
这是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四合院,砖瓦结构的三面朝向不同的平房,看上去和普通的四合院没什么区别。
宅院历经七十年,除了墙根有青苔外,建筑保存完好。
但是,老宅距离老厂区有五公里,周围没有人烟,生活有些不方便。
大伯退休后独自住这里,是为了倾心完成自己的学术著作——《乐记考证》。
因此,大伯住的东厢房,除了卧室、书房外,专门留下一间工作室,里面摆放着千奇百怪的古代乐器。
李十二只认识普通古代乐器,大多数大伯收藏的乐器,他都不认识。
纵然他有很多知识技能加身,可以说学富五车,偏偏没有乐器知识,更不会弹奏这些乐器。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和人聊天,大伯很有兴致给他逐一介绍,甚至随性弹了一首古琴曲。
雄浑、内敛、悠长的琴音刚响起,李十二浑身一震。
他似乎一下掉入虚空,周围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李十二听过古琴曲,但大伯弹奏的迥然不同,似乎蕴含着更多的禅意。
大伯弹罢,问:“你能听出什么意涵?”
李十二老老实实回答:“我听出四个字:宁静致远。”
大伯开怀大笑:“没想到啊,你小子还真有些天赋。今晚咱爷俩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李十二在老厂区的超市买了很多菜,还有整箱的名酒,本来就是准备为大伯露一手。
他开饭店时也经常在后厨炒菜,厨艺水平比大伯要高出很多。
当他端一个砂锅走进正堂,刚打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
李十二介绍道:“这菜叫乱炖,里面有十几样食材,咱爷俩足够吃了,而且用砂锅保温,不至于凉的太快。”
大伯深深呼吸一口气,赞不绝口:“不错不错,今天我算是借你的光,好好解解馋。”
一年了,他深居简出,为了不影响写作,几乎都是凑合着吃,这种家常菜很久都没有品尝过。
李十二看大伯吃的津津有味,叹口气:“北哥混的风生水起,你怎么不让他派個人照顾您?”
大伯哼了一声:“我最烦他,大老远就能闻到铜臭气,还是离我远点好。”
他所说的北哥,是大伯的儿子李辙北。
李辙北博士学历,但不走寻常路,前两年辞职并卖掉房子,开了一家红酒庄。
他颇有经商头脑,在加上大伯广阔的人脉关系,红酒庄生意一直很好,现在已经是上流阶层青睐的聚会场所。
连吃带喝半小时后,李十二趁着大伯高兴,试探着问:“我有个多年的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大伯已经微醺,不在意地说:“你是自家孩子,怕什么,想问啥就问。”
李十二又给大伯满上酒:“我爷爷是太极宗师,我爸得到真传,武功也非常出色,但大伯却不会武功,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伯一笑:“练武讲究缘分,你爷爷说我和功夫无缘,所以从来不教我。”
李十二摇摇头:“大伯弹奏古琴时,我能听出其中蕴含有内功,以我的判断,您的功夫绝不在我爸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