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平在得知檀锦程的来意之后，很是开心，毕竟又有一笔新的订单。

    同时，又有些烦恼。

    按阴历计算，今天已经是冬月二十九，明天便进入腊月了。

    服装行业充斥着大量的农民工，像张海平这种小厂，除了他这个老板一家人之外，全是外地人。

    每年腊月中旬，这些员工便开始陆陆续续要返乡了。

    常年跟这些员工打交道的张海平知道，想要阻止这些人返乡，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让他们晚回去几天。

    但不论如何，腊月二十，也就是这个月底31号附近，厂里能有五六名员工还在干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是整个纺织行业目前所有小厂所面临的问题，胡州那边的工厂要更严重，腊月初有的厂子几乎就都跑光了。

    农民工干活拿钱，像社保，年终奖什么的全都没有，良心一点的老板会发一点路费，但也要等你答应年后上工之后才给你。

    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稳定性，你不答应我直接走就是；明年换一家厂干，反正大家工价都差不多，去哪里都一样。

    这一笔订单不大，但必须要招聘几名临时工才行。

    临时工倒也不难招，部分厂订单有限，加上年关的特殊性，会提前放假，一些暂时还不想回家这么早的便会做几天临时工。

    但这时候的临时工工价，跟平时可不一样，至少也得高出个30%左右。

    “檀老板啊，你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你说你这都快过年了，还接什么单子。”张海平摇头苦笑道。

    檀锦程看着张海平笑道：“这离过年不还有一个月嘛；再说了，老外可不过年，我不接明天我没有，你也没有了啊。”

    做了几个月服装生意，檀锦程怎么不可能知道这些，不过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这笔订单是檀锦程故意接的，工期其实要远比自己给张海平说的富余很多，檀锦程想用这笔订单试一试张海平的态度。

    你若是还是按之前的规则来办，那咱们明年就继续合作，扩大规模，甚至新开一家工厂，锦鹏贸易入股也不是不能谈。

    但你若是不舍得那一点临时工增加的开支，不愿意接这笔单子，那明天就趁早换人，找一家中等规模的代工厂合作。

    “哎，老外是不过年，可是我们要过年啊，工人要回家啊，这时候工人流失还是比较严重的，招临时工又要加价。”

    “张老板，你要换个思路想嘛，你想想，你过年的时候还有这么多单子，你的员工一看这老板这么忙，明年肯定是首选你家啊，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但是年底也是缺钱的时候，我还要付布料商的款，檀老板你看这笔单子能不能加点价？”

    “哈哈，张老板你在开玩笑吧，加价肯定是不行的。”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檀锦程接着道：“不过呢，你说的困难我能理解，这样吧，这一笔订单我可以给你五成的预付款，你看怎么样？”

    张海平纠结万分，他不是不明白，现如今两人的合作，地位上已经发生了变化，檀锦程是妥妥的甲方资格，说加价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

    不过呢，生意嘛，总是谈出来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要不一件衣服加个两毛钱吧，就当檀老板请这些机工吃顿年夜饭。”

    “那不行的，没这个规矩，说好多少价就是多少价。”

    你的员工，凭什么让我请年夜饭，小厂主对员工就是抠，一点都不舍得付出。

    见檀锦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张海平也只得放弃，好在预付款提到了五成，这个还是不错的。

    “那预付款能不能再高一成？这样我手里钱富余一些，也好多招几个临时工。”张海平试探着道。

    檀锦程有些无语的看着张海平，张海平也是尴尬一笑，这要求确实有点离谱。

    不过做生意的人，脸皮都厚，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也不会把话收回去。

    “行吧行吧，六成就六成，大家合作了几个月了，为这个扯皮没意思，按时完工就行。”

    檀锦程苦笑道，答应这老小子吧，不然接下的没法谈。

    至于多付一成预付款，倒也不算是破坏规矩，与小厂主做生意没什么规矩可言，一分钱的预付款不付都行，全款也有。

    但是涨价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笔单子利润率不错，即使是全款付给张海平，詹姆斯又不要了，锦鹏贸易也亏不了多少。

    更何况还有淘宝店铺可以慢慢零售，自从支付宝上线之后，淘宝店铺的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

    除了店铺本身的升级之外，也要得益于老马头对于整个网站的推广力度，近期淘宝网的宣传是一浪高过一浪，覆盖的人群也是越来越多。

    跳单的产品不代表不能卖出，如果有下一个客户看上，依旧可以售卖，订单量不大的情况下，整体风险其实是很小的。

    “哈哈，檀老板爽气，还是跟你这样的年轻人做生意舒服，干脆利落。“张海平开心的笑道。

    说老实话，他也就是试探性的提那么一句，没想到檀锦程居然真的答应了，这自然是好事，多一成预付款对于他而言，过年能减小不少的压力。

    “张老板啊，你得改变一下思维啊，你也不想一辈子都当个小老板吧？”

    “檀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订单多了，你可以试着扩大一点产能啊，这两个月你外发出去的单子也要分一部分利润出去的吧？”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你们现在对待工人实在是太压榨了，工人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每年都要换一批新员工，导致质量参差不齐，这其实也很受影响。”

    檀锦程说的这些其实是目前全国范围内小工厂普遍存在的问题，这些小老板大多数其实并没有多少见识，凭借着一股子闯劲办了个厂，正好又赶上了时代的风口。

    亏本的自然已经被淘汰了，留存下来的也大多数是不思进取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厂子的规模都是如此，对待工人的方式也还是沿袭很多年前的套路，没有任何的改变。

    之所以能赚到钱，更多的是时代给予他们的红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