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我和方靖珊才相继醒来,看着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方靖珊,我瞬间又来了兴致,还想着再颠倒一番风雨,方靖珊直呼昨天睡得太晚了,现在没力气,我这才罢休。
去医院拆线很顺利,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等胳膊上的缝合钉拆完之后,我抬起胳膊一看,好似一条巨大的蜈蚣匍匐在我的大臂上,我摸了摸,刚长出来的皮肤还软软的,心中不由得苦笑,真是被江宁害惨了。
拆线的医生还问我凶手抓到了没有,我只说不清楚,这事儿交给警察就好了。
方靖珊这时候走了过来,满脸心疼地抬起我的胳膊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不是说要重新包一下的嘛?”
“我想着今天回家看看的,都好久没回家了,这事儿等明天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方靖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这个礼拜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
“你蠢啊?下周四不就是校运会了吗,我得去买那些物料啊。还得把现场大概的布局图给做出来。”
我恍然大悟,今天是周六,下周方靖珊总不可能因为忙这事儿就不去上课了,所以其实只有两天的时间来搞这些事情。
“那我也不回去了,等下周忙完了,再跟你一起回去。再说了,我在这儿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
方靖珊出言制止了我:“你还是先回去一趟吧,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外公外婆他们挺想你的,我这边也没什么你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方靖珊的说法。
中午把方靖珊送回学校之后,我匆匆忙忙地带了身衣服就开车扬长而去了,毕竟我拆线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路上我给孙传玺打了个电话,电话没人接。过了几分钟,孙传玺又给我回拨了过来。
“喂,戴一林,怎么想起来现在给我打电话了?我这刚睡醒呢。”
我嘿嘿笑了笑说:“这不是礼拜六了嘛,想问问你今天回家了没有,我这儿正往县城去呢。”
“没有,在学校呢,昨天又玩了一宿。”
我忍不住问了句:“手气怎么样?又赢了多少?”
手机里头却传来了孙传玺抱怨的声音。
“哎呀,我就说是上次你把我的财运给吸走了,搞得兄弟我这个礼拜手气都背得很,一个礼拜就把赢来的钱全输光了,还往里头搭了好几万呢。”
我听到孙传玺那边传来了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我也顺手给自己点了一支。
孙传玺长呼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宿舍的好大哥借了我一万块钱,这才好不容易回点血,赢了差不多有三万块。我准备趁着现在手气好,今天晚上再加把劲多赚点儿。对了,戴一林你怎么样啊?是不是把我财运吸走了发大财了?”
我笑了笑,吐了口烟这才说起了我这几天的遭遇。
“除了那天刚玩的时候赢了八万多,之后我也没怎么赢钱,这个礼拜最多的一场输掉了十万块!不过整体算下来也还行赢了四万左右吧。”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是你小子把我的财运吸走了,今天怎么着你也得请我吃饭啊。”
我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答应了孙传玺。
“要不这么着吧,我去你学校接你去。正好我这开着车呢。”
孙传玺却说:“你那小破车,我还不稀罕坐呢。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坐几十万的大巴车回去,用不了两个小时就到。”
“行,那我晚上再去找你,我这儿还准备回趟家看看呢。”
“得了吧你,我家又没人。这样,你等下到县里的长途车站等我,我跟你一起去你家里得了。”
我和孙传玺敲定了行程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心里盘算着我自己开车到县城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时间完全来得及。
到了县城之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往长途汽车站去,而是找了家比较大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一些平时外公外婆他们舍不得吃的东西准备带回家去。
另外还买了一些礼品,准备回去之后给方靖珊的爸妈送过去。
刚坐上车还没打着火呢,孙传玺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问我人呢,我说刚买完东西,马上就过去,最多十来分钟,让他先等等。
接到孙传玺的时候,我见他两只手上满满当当的拎了一些营养品和牛奶。
“孙传玺,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啊?”我开口问道。
孙传玺一边把东西往后座上放,一边说道:“这不是头一回去你家嘛,拎点儿东西看望一下外公外婆不是很正常吗?”
我心里深知孙传玺最近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跟他说了句:“有心了。”
孙传玺一摆手,说道:“嗨,说这些个干什么,这不都是该有的礼节,以前小时候不懂,现在还能不懂吗?再说了,没几个钱的事儿,权当是我这个老同学的一点心意了。”
刚一坐上车,孙传玺就发现了我胳膊上的绷带拆了,给我递了一支烟问道:“怎么?胳膊上的伤好了?”
“嗯,今天刚去医院拆的线,就是留了疤有些难看。”
说着我还把胳膊抬起来给孙传玺看了看。
孙传玺瞪大了眼睛说道:“嘿,你这伤得够严重的啊,不是摔的吧?”
“还是骗不过你这火眼金睛啊。”我讪讪一笑,接着说道:“也就是在学校跟同学闹了点矛盾,让他给我来了一下。”
“你这同学可是真虎啊,最后呢?怎么处理的?”
“就赔了点钱,然后被学校劝退了呗。”
“警察没管?”
“管了,只不过后来怎么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判了死刑。”
“死刑?就这?你就吹牛吧你。”
孙传玺明显不信我说的话,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这件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想再提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因为提前跟外公打过电话,外婆还特意做了两个菜让我们先将就着吃,等晚上再多做些菜让我们放开了吃。
吃着吃着,孙传玺的眼角竟突然湿润了起来,两颗豆儿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孙传玺,你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外婆见孙传玺吃着吃着哭了起来,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菜做得不好吃,连忙问孙传玺喜欢吃什么,晚上再给他做。
听到这儿,孙传玺哭得更大声了,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从......从我记事儿起,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孙传玺依旧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泪水混合在米饭里面一同被扒进嘴里。
我不知道这顿饭对孙传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刺激了他对家人关怀的渴望,也可能是对他那不完整的童年的一次救赎。
我心里有些暗自庆幸,虽然我爸妈也是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但是好在我还有疼爱我的外公外婆陪着我长大,让我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家都能感受到家的温馨。
我有些不敢想象孙传玺人生的前十八年是怎样度过的,面对大伯的冷酷无情,面对父母的无能为力,相较于他所遭受的苦难来说,或许眼下的这碗混合着泪水的米饭吃起来也是甘甜的吧。
时隔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那天下午的两个菜,一个是青椒炒肉,一个是青椒土豆丝。
只不过我没尝过拌着泪水的米饭是什么味道,也终不能回想起那天下午的菜到底是咸了还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