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一点我给冉冬打电话,她好像刚睡醒,声音有些迷糊不清,也是,周内那么累,周六早上肯定要睡个懒觉的。
“冉冬,你还没起是吗?”
“嗯。”她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明明定了闹钟的。”
她的声音着急起来,
“没事,我今天闲着呢,那时间改到下午三点怎么样?”
“可以。吃饭地方我昨天已经看好了,地址我发你微信。”
“嗯。那你再睡会儿,收拾好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来回跑怪麻烦的。”
“好吧。”
两点四十分,冉冬在服务员引领下进了包厢,今天的她妆容精致,和昨晚判若两人,我这才发现她面容的变化,鼻梁变得高挺,眼睛更大了(当然不是那种夸张的欧式平行双眼皮),挡住嘴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在妆容修饰下这张脸很漂亮,只是没有了个人特色,网络上,大街上,这样的高科技美女比比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整容。
冉冬的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又亮眼。鹅黄色针织开衫长毛衣,米色针织背心,下配米白色针织长裤,脚穿浅米色松糕底毛毛拖鞋,头发被她用抓夹在脑后夹起,原本的空气刘海变成了八字刘海,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尽显洋气和温柔。
我起身为她拉开座椅。
“谢谢。”她礼貌轻笑。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想着c市离广州近,你应该习惯吃粤菜。”冉冬开始烫杯子、倒水。
“是的,地理位置决定饮食习惯。”
“我很少吃粤菜,这家店第一次来,来的路上仔细看了下评分还不错,如果实际与宣传不符还请多包含。”她调皮的眨眨眼。
“我对吃要求没那么高,这菜色一看就很美味。”
我夹了一口海蟹放进口中,双眼不自觉锁在她脸上。
冉冬摸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没,你变化太大了。”
“那你应该看出来我整容了。”
“嗯,眼睛,鼻子,其他看不出来。”
“其他没动。”
“我没想到你会整容。”
“我也是普通女生,有容貌焦虑,尤其在这个尴尬的年纪,不做改变怎么办呢?男朋友都找不到。”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她垂眸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表情微冷。
饭桌上,我们的交流很少,基本是我问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新工作如何?”
“还可以。”
“有交保险吗?”
“有。”
“工资能按时发吗?”
“能。”
……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有点忧郁,完全不见之前的开朗,热情。
“你怎么了,看着不太开心。”
“没什么事,可能一到周末懒惰气就上来了。”
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追问。吃完饭我提议去小酒馆喝一杯,她没拒绝,也看不出期待,好像心思不在这次的见面上。
我们去的早,小酒馆人不是很多,我们挑了二楼比较安静的角落,点了些度数较低的酒。她喝着酒望着窗外,我望着她,等待着……
“昨晚我嫂子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妈最近身体不太好,让我有空过去看看。”
“我是不是打乱你计划了?”
她摇摇头,看向窗外,
“不关你的事。我和家里人闹翻了。”
我没听懂,她看着我解释了一遍,“类似于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因为什么?”
“催婚。我刚一分手他们就开始催,不给我任何缓冲的机会,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坏了的机器可以立马换,但他们不管,他们委托所有亲戚朋友给我安排各种相亲,我本身并不排斥相亲这件事,只是相亲的人让我对人生产生了怀疑。你也知道,我的家境阶层认识不到什么优秀人,都是淘汰下来要啥没啥的单身汉,精神追求,物质经济,才华,样貌,人格魅力一样不占,对生活没有热情,浑浑噩噩。每次看到那些人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我现在差劲到要跟这些人凑活过日子了吗?我这么努力不断自我提高难道就是为了和这样的人结合?每当我拒绝他们的时候都会招来父母一顿说,说我太挑,眼比天高等等。一开始,我会和他们好好沟通,讲讲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可是后来发现,所有的沟通都是无效的,他们只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们亲身经历过凑活的婚姻并不美好,为何还要让子女走同样的路呢?”
“可能他们觉得虽然是一条不太好的路,但他们可以帮你规避其中风险,他们的时代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纯粹。”
“没错,是这样。每次我父亲都要提我当初辞职的事情,说我没头脑,瞎选择,否定我的所有,好像我一无是处。我曾尝试去倾听他们,理解他们,可换不来他们的一丝理解,他们甚至连听都不愿意听。年代不同,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在他们眼里,人生只有温饱和完成不知道谁下发的任务重要,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死了,他们的思想会不会改变?不会的,他们会认为是我心理脆弱,抗压能力差,痛惜我的离去,仅此而已。我本来心态还不错,但长期这么下来也扛不住,经常焦虑、掉头发,整个人能苍老十岁。前段时间回家我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和父母大吵一架,双方都撂下狠话,老死不相往来。”
“你再没回去过?”
“嗯,偶尔通过我嫂子确定他们二老的身体状况。”
“和你哥也不联系了?”
“是。”她又望向了窗外,
“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小雨,我走在大街上,心情无比糟糕,一抬头看到一家整形医院,鬼使神差走了进去,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结果糊里糊涂当场定下了整容项目,一周之内做了手术。”
“你做手术谁在身边陪着?”
“我一个人,手术紧急联系人填写了我朋友的电话。做整形我没告诉任何人,等恢复差不多的时候才陆续告诉了闺蜜。”
“手术台上害怕吗?”
她摇摇头,
“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生死对我来说可能没有那一刻的心情重要。手术台上我是放松的,充满希望的,它对我来说是与糟糕的过去挥别,重生。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不做出一些改变,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