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周探长……”一个沉闷的男声从大喇叭里传来。

    声音有些飘忽，听着有些远，应该是录音的时候距离音源有点距离。

    接有又听一个略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响起：

    “方叔，您来了，来来来，快坐……”

    这应该就是周林的声音了，陈世襄心中暗道。

    对话继续：

    “冯先生有个事交待你。”

    “方叔您尽管吩咐，冯先生的事，甭管是什么，我都得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最近韩国那个流亡政府有点不安生，你找些人，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以后在上海滩，做事低调点，这毕竟不是朝鲜半岛。”

    这个方叔说话有点装腔拿样，但周林面对他这种态度似乎一点不满都没有。

    两人又说了几句，最终那位方叔告辞离开。

    等到关门声响起，没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

    “哒，哒……呸，妈的，这姓王的不过一个管家而已，跟老子装样，早晚弄死你！”

    “沙沙沙……”

    录音结束。

    “这录音应该是周林用家里的留声机录下来的，录音不止这一段，还有其他唱片，里面的录音都是周林和那位方叔的。

    “根据唱片里的录音，能确定三个人物，冯先生，方叔，方叔名字可能叫王方，还有就是周林。

    “周林已经死亡，不用多说。

    “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出这位姓王的方叔，以及他背后的那位冯先生，方叔应该是那位冯先生的管家。”

    众人听完全都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从刚才的录音里面都能简单得出。

    只是上海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他们这些人知道的，只有最出名的那些，例如顾义甫这种，但在这些人中，并没有哪个姓冯。

    现在要想找到的这个姓冯的，那就只能在哪些有钱人里慢慢找了。

    “姓冯，有个姓王的管家，只要人在上海，很快就能找出来。”黎兆民发言，这事并不难。

    沈玉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周林的惨死，必然已经惊动了这些人，不过根据在周林家中的发现，对方应该不会就此逃跑。

    “行动队在周林家中发现的有用的东西只有唱片，这些唱片在录音时必然是瞒着这些人进行的。

    “周林死前也没有遭到刑讯逼供，那边的人应该不会担心自己暴露，顶多会在这段时间做事谨慎一些。

    “我们查人时要小心一点，绝对不能惊动了他们，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低。”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能指使周林的这个探长的，在现实中的地位，绝不可能低到哪里去，至少得是能给周林带去利益的人才行。

    “一队的人，负责收集上海所有姓冯的显贵家庭，要家里能有管家的那种。

    “世襄，你不是认识那位顾小姐吗，她对上海滩的显贵人家应该有不少了解，你去问问她。”沈玉先对陈世襄说道。

    “啊？额……我跟她的关系，她不一定乐意帮忙。”陈世襄眨了眨眼。

    “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你们一队要尽快拿一个名单给我。但记住了，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到有人在找他们，周林出事，他们现在必然是很警觉的。”

    陈世襄点点头，这事不难，只是繁琐了一点。

    沈玉先目光又看向余山寿。

    “你们二队去电话局查一下周林的电话，不管是他家里的还是巡捕房的，看他都给哪些人打过电话，又有那些人给他打过电话，其中有没有姓冯的。

    “调查的时候最好是找一找别的理由，不要直接查周林，要小心背后的人在电话局有自己的人。”

    对方身份肯定不一般，周林在称呼的时候说的是“先生”，而不是什么职务，那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商人之类的。

    这种人关系往往错综复杂，说不定就会从什么想不到的犄角旮旯得到消息。

    安排完二队，沈玉先目光又接着看向三队。

    “你负责周林平时经常接触的那些人，找他们打听，不过记住，不能显得刻意。

    “可以扮做记者，找人采访周林的生活，旁敲侧击。

    “这两天肯定会有记者去调查周林的一些事迹，你们隐藏在这些人里，不会显得突兀。

    “但记住，不要傻乎乎地直接问他认不认识姓冯的人，只能是旁敲侧击，引导那些人往这个方向去说，明白吗？”

    沈玉先看着黎兆民，黎兆民做事是最求稳的，宁愿不立功，也不会去犯错。

    但想到这次背后可能潜藏着的大鱼，沈玉先还是忍不住多强调了几句，毕竟交给黎兆民的这事，是最有可能引起对方警觉的。

    “放心吧，组长。”黎兆民自信点头。

    “算了，还是别去了，风险太高。我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用不着冒险。”沈玉先想了想又摇头说道。

    “你跟一队一样，去收集一下看上海都有哪些姓冯的人。姓冯的人不会多，有个姓王的管家的，就更少了。”

    黎兆民虽然感觉组长小觑了自己，但他也赞同组长说的不用冒险，遂点了点头。

    “行了，都动起来吧。”

    二队三队都是执行力高的，只有一队，以前的队长不太靠谱，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沈玉先直接指挥，现在陈世襄成了代理队长，申贵祥和于少辉便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走吧，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没？”陈世襄问两人。

    “你不是认识那位顾小姐吗？找她问问呗，上海滩有名有姓的，跟顾家必然多少都有点来往。”申贵祥提议，于少辉在一旁点头。

    陈世襄瞧了两人一眼，觉得他俩纯粹就是想偷懒。

    这种任务，难道不应该队长一声令下，副队长自己就领着人去往前冲吗！

    不过也好，正好自己也需要跟顾瑾见一面，如今顾瑾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今后两人就得采取更简单一些的联络方法才行。

    “行吧行吧，那就只有让我这个队长牺牲一下美色了！”陈世襄叹气说道。

    申贵祥见状撇嘴，他觉得这位陈代理队长是在得了便宜卖乖，毕竟上海滩人人都想做顾义甫的女婿，人顾小姐根本挑不过来，哪需要他队长牺牲美色呢！

    于少辉在一旁笑笑，他自从被分配到侦察大队，就夹杂在组长和副组长的争斗中，他一个小透明，那是谁都不敢惹。

    现在换了个年轻的队长，队里的氛围总算让他觉得自在点了。

    三味书屋外，陈世襄手拿一朵玫瑰，将申贵祥和于少辉赶到了对面的“伊万诺夫”咖啡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朝书屋大门走去。

    “小瑾在里面吗？”陈世襄熟练地掏出香烟递给两人。

    阿威接过陈世襄的哈德门，听着他嘴里的顺口至极的“阿瑾”，心中不禁对陈世襄五体投地。

    明明小姐对陈先生讨厌得要死，陈先生却还是能亲切地喊出“小瑾”，这到底需要多厚，多好的心理素质啊！

    “陈先生，小姐是在里面，但小姐不准你进去啊！”阿威一脸为难，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还真不太好意思。

    “所以说你不懂女人，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陈世襄恨铁不成钢。

    阿威讪笑，却不相信。

    “不信你进去告诉小瑾，你就说姑爷来了，她保证让我进去。”

    阿威继续讪笑，他又不傻，他才不去呢。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别人来追求小姐，全都斯斯文文的，就怕哪里让小姐不满意。

    陈先生倒好，把小姐惹生气不说，还直接说上姑爷了……他难道不怕老爷的吗？

    阿威心里费解。

    “你怎么又来了！”门内这时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顾瑾脸上带着些许不耐之色，手里拿着一本短篇小说集，不知道是谁的。

    一见顾瑾，陈世襄嘴角露出立马灿烂的笑容，把手里的玫瑰花递了过去，顾瑾看了一眼，没有要接的打算。

    陈世襄见状也不尬着，直接笑着越过阿威阿福，朝店里走去，阿威阿福见小姐就在这里，都不知道该不该拦着。

    “我当然是来看你了，我那些情敌都没来吧？有的话我就帮你赶走。”陈世襄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

    顾瑾见状，皱眉跟着走进店里。

    阿威和阿福见状，两人默契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果然还是陈先生厉害。

    “快快快，掏钱掏钱！！”

    伊万诺夫咖啡馆里，申贵祥和于少辉坐在靠窗户的地方，见陈世襄手里的玫瑰花没能送出去，申贵祥当即朝于少辉伸出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

    “店里没人。”

    进到书店里间，顾瑾坐到一张桌子旁的软垫椅上。

    “店里现在没人，外面也看不到这里，以前方老师跟我见面就是在这里。”

    陈世襄点点头，打量周围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在顾瑾对面坐下，将玫瑰花放在了桌面上。

    “方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不待陈世襄说话，顾瑾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陈世襄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老方本是我的联络人，那天我跟他就在对面的伊万诺夫咖啡馆接头……”陈世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顾瑾。

    “老方不是死，他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牺牲的。

    “牺牲之前，他告诉了我你的身份，但让我不要着急联络你，我的身份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他担心会给你带去危险。”

    陈世襄没有将老方的理由说出来，那些话他自己知道就好。

    顾瑾沉默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吐出来一句“对不起”。

    “之前我误会你了……”

    “那不重要，像你这样误会我的人越多，反而说明我的任务越成功，我也更加安全。”陈世襄笑着说道。

    “那你这次说的可能会暴露？”

    “已经过去了，用你的那瓶毒药，把嫌疑转嫁给了特务处的另一个人。”

    听到“毒药”，顾瑾有些不好意思，她想到了自己给陈世襄写信要毒死陈世襄的事，现在想来，那倒是一封恐吓信了。

    “你以后不要再使用这种毒药了，这种毒药只要出现，一旦被特务处察觉，必然会追查的。”陈世襄叮嘱道。

    顾瑾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再重新配一种就是了。

    “……”

    “研究可以，但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要尝试用毒药尝试去毒杀你眼中的坏人，对方说不定就是潜伏人员，而且这很容易让你暴露。”陈世襄不得不再次强调一句。

    自己就已经是个新手了，但面前这位，是比自己还要新手的人，而且还有点冲动。

    自己俩人这组合，即使在整个情报界，应该都是一种相当炸裂的组合了。

    顾瑾知道陈世襄说的潜伏人员是指谁，不由红了红脸，这事真的是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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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有点多，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