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剑刺的目标是隐狼,人人都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隐狼抵挡不住。瞧他刚才那害怕的熊样,最可能的结果是,一剑洞穿咽喉,十三狼又少一人。
毕竟大家同在恨天门下,一起习文,一起练武,一起长大,谁又忍心看见自己的同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一支长剑洞穿咽喉,所以最后一刻,在场的十三狼不是闭上了眼睛便是转开了目光。
耳听秦枭狼暴喝一声,接着是“咣啷”长剑坠地声,伴随着“哎唷”“啊哟”两声,然后是“砰”人体摔落地面发出的沉重闷响。
闭眼的开眼,转头的回头,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映入眼帘的的并不是隐狼被一剑洞穿咽喉的凄惨一幕。小隐好端端地站着,剑在他手上,拿的稳稳当当,剑尖丝毫不颤,一缕鲜血正慢慢往下滴。侧躺在他剑下的正是秦枭狼,他的剑落在了三尺外,他的两只手掌无力地垂下仿佛断了似的,手腕处鲜血直流,滴在他衣服上,又留到地面上。
“你……你……你好狠……挑断我的手筋……我……我不会放过你!”
秦枭狼声音颤抖,又惊又怒,忽然声嘶力竭地朝地狼他们喊道:“他敢伤我,你们,杀了他!乱剑砍死他!”
没有人动。
挑断了手筋意味着残废,又有谁会听一个双手残废者的号令。
没有人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
这怎么可能?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隐狼一剑挑断秦枭狼两只手腕,他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闭眼的、转头的现在懊悔不跌。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隐狼拔不出剑、拿不稳剑完全是假装出来的骄兵之计,是为了迷惑秦枭狼,让他放松警惕,大意轻敌。
他成功了,一剑废了天下第一杀手的两只手,从此秦枭狼再也不能杀人,再也没有能力折磨人。
然后呢?
没有人考虑过然后怎么办,因为没有人想过秦枭狼会败在隐狼手下,而且败得那么惨。
小隐也没有想过。
紫衣仙子说过,当武技练到一定的层次,决定胜负的不再是剑法而是你的脑子和心态,所以他动了脑子,控制了秦枭狼的心态。
这招“飞苍走黄”,他练过无数遍,思考过无数遍,也破解过无数遍。
紫衣仙子第一次叫人来给他试剑,用的就是飞苍走黄。当时他犯了两个错误,经过无数次的练习,错误改正了,所以,当傲慢的秦枭狼选用这一招攻击他时,他的两只手腕注定了要报废。
小隐并没有要断他手腕的意思,只是全力以赴应对攻击,没有任何保留。
结果,秦枭狼变成了废人。
他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枭狼,心中既痛恨又觉得可怜。
这个结果不全是他想要的,他只是不想看见杏儿和卉儿死,内心闪过一丝内疚。
地狼终于反应过来,高喊道:“快!快叫郎中过来替老师包扎治伤!”
秦枭狼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小隐,歇斯底里地叫嚣道:“隐狼,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刚才大家都在为小隐要输甚至送命紧张得要命,现在他赢了,大家的心却仍是悬着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天君到!”洞外一个宏亮的声音高喊道。
仿佛天子降临,所有人立刻就地单膝跪下,躬腰伏拜,齐声道:“参见天君。”
就在刚才,人人都希望天君能及时赶到,现在真来了,却又希望他最好不来。
八男八女十六名扈从,清一色黑衫红杉、铜狼面具,男佩刀,女佩剑,鱼贯而行,进入洞内倏地分列左右,挺胸鹄立,动作齐整如一,气势森然。
天君手持倚天法杖,缓步穿行而过,身后紧跟着两位贴身护卫射狼和烽狼。
自从接任恨天宫主,天君便十分讲究排场,凡出行必有十人以上扈从随行,参加重大活动随行人员更是多达数十人,后拥前驱,六人大轿,乐队伴行,旗幡林立,叱咤喑呜,其声势不输御驾出行。
天君认为,除绝对实力外,神秘感和仪式感是树威立规、震慑人心的必要手段,虽然繁琐,却能收到秋风扫落叶之奇效。
事实上,很少有人见过天君的真面目,他的脸上永远带着一块大眼高鼻、面容夸张的黄金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眸和颔下一缕黑色的胡须,头上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狼形金冠,身上总是穿着宽大的红黑相间的氅衣。
也没人知道天君的真名实姓,他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三,用的名字也是恨天君。
所有人伏拜在地,包括秦枭狼,没有人敢发出丝毫声音,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天君的脚步很轻,在鸦雀无声的洞厅里却又似乎很响,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人们的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停下了。天君扫视了一遍跪着的人,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大家缓缓起身,没人敢去拍膝盖上的尘土,更没有人敢抬眼与天君交换眼神,因为天君的眼睛犹如两把冰刀,冰冷而锐利,随时插进你的心房,没有人愿意挨这种刀。
只有小隐仍然伏拜在地,一动没动。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是等待。
“天君,我完了。你门下的好弟子隐狼,我教了十几年的学生,挑断了我的手筋,我残废啦,天君!”秦枭狼趴在地上大声哭诉,声音凄惨,充满了悲哀和怨恨。
“我不该回来的,不该被你骗回来的,现在好啦,我残废了,天下第一杀手变成废人啦!你满意了,你高兴啦?”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骄横妄为人人畏惧如虎的秦枭狼在天君面前竟然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哭闹得像个撒娇的孩子。
天下第一杀手的威风去哪了?
“我早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听。现在连书呆子都打不过了,怪得了谁?”
天君连正眼都没瞧他,目光始终在小隐身上。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意外败给了天下最差劲杀手,他似乎一点也没感到意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冷冷的,淡淡的。
在他面前,好像天大的事也不是事。有人说,内心从从容和淡定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他达到了,所以深受门徒的敬仰和爱戴,便连秦枭狼这样骄横霸道的人也首肯心折。
“杀了他!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秦枭狼疯狂地叫嚣。
秦枭狼是天君请来的座上宾,是十三狼的老师,小隐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弄残了他,这时典型的以下犯上之罪。按照恨天门门规,以下犯上者,轻者重打五十大棒;重者废除武功,驱逐出门;特重者处死喂狼。
此时此刻,人人都在心里想,隐狼闯下这么大的祸,天君会怎么处置他。是按重罪还是特重罪?
不论是重罪还是特重罪,对于小隐来说结果都一样。试想,一个杀手,被废除了武功,逐出恨天门,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天君处事一向英明果断,深谋远虑,行不苟合,非经他特许,不容旁人多嘴。
在场诸人个个噤若寒蝉,地狼他们虽然很想替小隐说点什么,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开口。
“杀死他!杀死他!你快杀死他!”秦枭狼一边嘶喊一边把头往地上撞得咚咚响。
天君冷冷地道:“你住嘴!”
秦枭狼立马闭嘴不敢发出声音了。
天君缓缓向小隐走近了两步,淡淡地问道:“隐狼,你有何话说?”
小隐依然跪着,立起上半身,却不敢抬头与天君对视。他有一肚子话想对天君说,但临到嘴边强行压了回去,最后只迸出两个字“没有!”
这下可急坏了旁观的地狼他们,人人在心里念叨,书呆子,你倒是说呀!刚才跟秦枭狼不是挺能说的嘛。这回在天君面前怎么就蔫了呢。你不知道天君一句话就可能要了你的小命呀!你不说出来,天君咋知道事情的原委,又怎么给你脱罪呢!
天君追问道:“你不想作任何辩解?”
“不想!”小隐的回答十分干脆。
小隐心里一直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他选择相信天君。天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自己辩与不辩,他一样会作出公正的裁决。是废是死,他都认了。
这个傻瓜!又犯倔!
地狼他们却不是这样想的。在这节骨眼上,什么都不说,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秦枭狼有错在先,只要说清楚了,你隐狼是被迫还手,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倒是说话呀!嗨,急死人啦!
天君转头问射狼道:“隐狼犯的什么错?”
射狼道:“以下犯上,残害同门。”
天君沉吟道:“秦枭狼算不得同门。”
射狼道:“按照门规第八条,以下犯上,轻者重责五十大板;重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特重者处死喂狼!”
“特重特重!处死他!处死他!”秦枭狼又叫嚷道。
天君瞪了他一眼,他本能地一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红狼用手指捅捅地狼焦急地道:“地狼大哥,你帮隐狼说句话吧。我估计肯定不会是五十大板那么简单。等天君开了口,就来不及了。”
地狼点头道:“我也急啊,可书呆子自己偏生什么都不说。我再想想怎么说。”
天君环视一遍众人,朗声道:“恨天门下弟子隐狼,以下犯上,挑断秦枭狼手筋,当……”
地狼一抱拳,正欲开口,猛听另一个声音抢先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