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馆在战争的波及下有些残败,王秘书在门口等我们,看到我们热情的握手寒暄,
“你们还没吃饭吧,咱们先去吃饭,已经订好饭了。”
“不了,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想尽快看看冉冬。”我摆手道。
“理解理解,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使馆统共三层,里面比较完整、敞亮,楼道里只有步履匆匆的工作身影,一片繁忙,王秘书带我们去了一楼的拐角房间——临时停尸处。
房子很小,没有冷空调,放完遗体冷冻柜后没剩多少地方了。冉冬静静躺在冰柜里,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脸也很干净,化着淡淡的妆,没有任何血渍脏污,好像只是生病睡着了……冉阳扶着冷冻柜边缘哭的泣不成声,我跟安诗在两边搀扶着他,米嘉在我们后面跟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抱歉,战争炸毁了很多路,条件实在有限,短时间内我们只弄到这个冷冻柜保存尸体。”王秘书解释道。
“谢谢,麻烦你们了。”我哽咽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任小姐的到来帮了我们很大忙。”
如果冉冬不是名人,或许我们见不上她最后一面。
我们四个一直待在停尸房内不愿离去,扶着冰柜,看着躺着的人,沉默不语,想要默默多陪她一会儿。米嘉从包里拿出孩子的照片举在冉冬面前,抽噎着,
“冉冬,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看她长得多好看,跟你一样白。我还没给她起名字,你说叫她什么好呢?你看她一眼好不好,看看她多漂亮……”米嘉一直在说,语无伦次,冉阳在一旁恶狠狠的瞪着他,抢过照片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威米嘉,你给我滚,我妹妹不想看到你,你救下了孩子却不告诉她,不就是为了彻底逼死她吗?我告诉你,孩子是她的,你做不到一个好丈夫,更做不到一个好父亲,休想霸占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威米嘉跪在地上,眼泪砸向地面。
“你去阴曹地府跟我妹妹去道歉。”说着冉阳又要打他,我急忙拉住。
“冉大哥,冉冬不喜欢争吵。”
冉阳紧握的拳头不甘心的松开,背过脸不再看米嘉。
这时候,王秘书抱着一个大箱子过来了,
“家属们,这是任冉冬女士的遗物,全在这儿了,转交给你们。”
里面有她的衣物、电脑、笔记本、水杯等等,还有一个铁盒子,上面写着陈墨亲启。
“我出去一下。”我抱着铁盒子出去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开它,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信纸和一个尤盘。信纸的内容如下:
陈墨,我最亲爱的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抱歉对你许下不能兑现的承诺。我打算写的战争纪实小说怕是完不成了,但是素材我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在那个尤盘里,麻烦你到时候帮我完成这个未了心愿,署名写你就成。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我这一生最亏欠家人,他们给了我所有,而我却未回馈分毫,劳烦你将我的所有财产都转给他们,有空了替我看看他们,感激不尽。
不要因为我太难过,不要办葬礼,把我的骨灰撒向田野就好。
冉冬绝笔
我的眼泪不自觉滑落,打湿了信纸,双腿好像突然没了力量,瘫坐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
我返回停尸间,把信和尤盘拿去给冉阳他们,冉阳抱着信痛哭流涕,
“你这个不孝女,不孝女,你以为用钱能弥补所有亏欠吗?我们要的是你在身边的陪伴,可你呢,那么狠心,抛下我们所有人走了,你下辈子都无法还清。你怎么这么狠心,父母、兄长都不要了,你的心里只有自己,你的心怎么如此狠,为了一个千刀万剐的男人……”
我蹲在冉阳身边,望着冉冬的尸体冰柜,心被眼泪淹没:冉冬,你是计划好的,安顿好所有事情,故意为别人挡枪,以命换命。你骗我说米嘉对你的伤害不算什么,你根本没放在心上,可事实是你的心死了,先伤害自己的身体然后走上绝路,临走前做一些你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你的心始终是烦乱、痛苦的,对吗?为什么这一次,你不愿意和我说呢?是因为我那天对你出言不善吗?对不起,是我没能立刻觉察出你的不对劲,误会你,指责你,让你感受不到一丝关怀和理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脸埋进胳膊,不让人看到我脆弱的眼泪,安诗默默拍着我的脊背,无声安慰着。威米嘉好像精神失常一般不停翻冉冬的遗物箱,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他不甘心又继续翻,反反复复,不停不歇……
冉阳拳头握的锃锃响,过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把遗物一件件装好退给我,
“帮忙看好,不要让这个人渣染指我妹妹的东西。”
“陈墨,把箱子给我,求你了。”米嘉跪在地上祈求。
我冷冷看着他,
“你要找什么?”
“冉冬留给我的东西。”
“你知道的,她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你对她的伤害让她无法释怀,走上绝路。她对你只字未提,更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念想。”
“不会的,你不是说她是爱我的吗。”
“但她更恨你,你亲手毁灭了你们的幸福。”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你爱了她那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她什么性格?米嘉,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这辈子就在悔恨里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