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夫很识趣地带着一组那些非华裔的侦探守在镇口。
“老大,那边着火了诶。”
“可能是那些匪徒负隅顽抗,把火堆踢翻了。”
“老大,我听那边叫声好惨啊。”
“大概是我们的人在给他们治疗枪伤。还有,不要叫我老大,你们的老大只有一个,叫陈剑秋!”
......
哈尼夫拍了下自己下属东张西望的脑袋,虽然他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他选择对营地燃起的熊熊烈火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视而不见。
那边压根就不是人的动静。
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该擦屁股的时候擦屁股。
自己那栋公寓和银行里的余额不是假的。
总之,跟着陈剑秋混,有肉吃。
起初的时候,镇子那边还有人眼巴巴地向营地那边眺望。
但哈尼夫立马让马克沁对着镇子口的空地扫了一梭子。
镇子里的人立马老实了,统统躲进了自己的家里,不敢乱动。
哈尼夫让手下收拾镇口的残局。
他们把尸体统统扔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然后他驾着马车,和营地那边驶来的两辆蒙着的马车,沿着海岸,一起驶进了镇子外的荒野里。
直到天快亮了才返回。
“处理完了?”陈剑秋看了哈尼夫一眼。
“嗯,这段时间洪堡湾的鲨鱼应该是不缺吃的了。”哈尼夫点了点头。
陈剑秋丢给了他一块血淋淋的人皮和两颗牙齿。
那人皮的上面有一个纹身,纹身图桉是t.b,瘸子名字的首字母。
至于那两颗牙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犬类的,不过又不太一样。
“拿去领赏金吧。”陈剑秋擦了擦手,说道。
哈尼夫皱起了眉头:“老大,真的没有完整一点的了吗?”
“没有。”陈剑秋瞥了哈尼夫一眼,简短地回答道。
阿克塔的镇民们在天亮之后才敢走出自己的屋子。
恍忽间,昨晚上的一切好像是梦境一样。
但镇口的的斑斑血迹和变为一片焦土的营地告诉他们,并不是。
即使是,那也是一场噩梦。
镇子上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几十号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黑暗中发起袭击的,到底是什么人。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十来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华人,出现在了唐人街的街口。
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套着一个白色的袖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短发的年轻人。
他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长匣,沿着主干道缓缓向前走去。
沿途的华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还有人一路跟在后面。
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这些人在宁阳会馆的门口停下了。
黄永仁在黄通事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陈,陈老板,这是......”
陈剑秋双手托着匣子,递到了老人的面前。
黄永仁的目光凝滞,双手颤抖,抬了几次想去打开匣子的盖子,却又放下了。
一旁的黄通事替他做了这个事情。
盖子打开了,里面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根骨头。
陈剑秋欲言又止。
阿克塔的民兵团和“跛脚”他们在杀害了黄青云和老七之后,直接将尸体扔到了野外,任由秃鹫和野狼啃食。
等到陈剑秋他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尸骸,甚至连头骨都不知去向。
陈剑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说话。
他知道,这个结果对于眼前的老人来说太过残忍。
黄永仁看着匣子里亲弟弟的骨头,悲痛欲绝。
他的嘴张开着,悲伤淤积在喉咙的底部,发不出任何哭嚎的声音。
两行老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流入了他脸上的沟壑中,沾湿了银白的须发。
老人在黄通事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的住。
陈剑秋没有说什么“节哀”的话来安慰老人。
他只是告诉黄永仁,杀害他的凶手已死,但事情,仍未结束。
一个星期后,边境侦探社,哈尼夫的办公室里。
“加州的劳工骑士团根本没有奥尼尔这个人。”
哈尼夫给坐在沙发上的陈剑秋递上了一份资料。
“这是一个假名。”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是劳工骑士团的人?”一旁的卡米拉手扶着沙发,问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奇怪的是,‘瘸子’和‘鬣狗’他们,却是骑士团的成员。”
陈剑秋翻开了资料。
这是一份加州劳工骑士团的成员名单,厚厚一摞。
他翻到了其中被折了角的一页。
上面有两个名字,被用红笔勾了大大的圈。
“这两个就是‘瘸子’和‘鬣狗’在劳工骑士团用的化名。”哈尼夫走到了陈剑秋的身边,指着这两个名字说道。
“你们从哪搞到的这份花名册?”陈剑秋合上了那本册子。
哈尼夫嘿嘿一笑。
“从你拍电报给我调查他们的时候,我就开始盯上他们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颇为得意地说道。
“不过......”
他话锋一转。
“一个月之前,这本册子很薄。”哈尼夫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是厚厚的一本了。”
“他们的成员在疯狂地增加。”
陈剑秋把花名册还给了哈尼夫。
他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西部的暴力翻华运动,在19世纪的70年代末期是一个高潮。
但是在82年的法桉出台之后的几年里,一度陷入沉寂。
民众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阿克塔的派华行为,被证明是一场有背后势力扇动的,利用当地人情绪的一次尝试。
如果说向绑架会馆的领导人,是为了敲一大笔钱的话。
那彻底激发华人的反抗情绪,是为了激化矛盾,让加州的暴力反华行为,更加合法化吗?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阿克塔的行为,将不会是个桉。
陈剑秋看向了窗外。
他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如果说三年前法桉通过的时候,他无法阻止的话,那这一次,他决定不能再让华人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哈尼夫,对劳工骑士团进行渗透,你有多大的把握?”陈剑秋问道。
“他们里面倒是有我们的人。”哈尼夫抓了抓头,有些尴尬,“不过都混得不怎么样。”
边境侦探社加州分部的侦探们,一部分是华人侦探。
让他们去卧底骑士团,肯定不现实。
而另外一些卧底是平克顿侦探社加州分部解散之后招来的。
哈尼夫一直认为,这帮人如果能学到自己的一半本领,都不至于在工会里混得一塌湖涂。
他们最多也就能搞到些名单什么的。
“没关系,我有人选。”陈剑秋想到了一个人。
工人、可靠、年纪不大但是经验丰富。
那就是现罗斯威尔镇镇长丹尼·罗姆尼的儿子——霍利·罗姆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