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剑问明月正文卷第506章天道者众,人道者寡齐国,桑海城,小圣贤庄。
满头白发之间正在为日渐减少的发量而苦恼的荀况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名家宗师公孙白。
看着面前突然造访的老友,荀况可谓是相当的意外,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十余年不曾见面了,这突然间造访的老友,似乎没有什么好事啊。
荀况思索间,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意,更是亲自迎出了房间,笑道:“老家伙看来还能活不少年啊!”
“你不就是功力比我强,会比我多活一段时间吗?不用特别强调这件事情。”知晓荀况的性格是何等古怪的公孙白苦笑道,在荀况面前,除了在吵架方面两人勉强还算是势均力敌,在其它的方面,他却是远远不是对手。
“这是事实吗?还用得着强调?”荀况将公孙白请进房间,这十月份的海滨虽然不像燕地那么冷,但也已经进入了冬季,年老之人一般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季节,哪怕是荀况和公孙白的情况早已经能够做到无惧寒暑了。
“你这老家伙千里迢迢的跑来齐国是做什么来了?难道是名家因为秦国灭赵一事而在赵地混不下去了?”荀况亲自为公孙白倒上茶水道。
“名家又没有自己的宗门,秦国又能对名家怎么办?倒是你们儒家的小圣贤庄,这么多的弟子聚集在一起,等哪一日秦军打过来了,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自己该如何自处了。”公孙白反击道。
相对于家小业小的名家,儒家在接下来的天下变局中该如何应对反而更为迫切。
如今秦国连灭赵国、燕国,韩国只是苟延残喘,已经向秦国称臣,剩下的魏国、楚国、齐国也不见是秦国的对手,身在齐国之地的儒家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在未来的天下格局中,儒家该如何调整自家与未来秦国之间的关系,对于儒家来说可谓已经是能够决定儒家未来兴衰的事情了。
“还早,还早,秦国想要打到齐国来,差不多还要十年的时间,魏国与楚国不灭,秦国可没心思对齐国下手,那个时候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如何还能管得了儒家的事情。”荀况并无多少在意地说道。
“十年?恐怕未必,以现在秦国的速度,恐怕五六年之内就能打到齐国来,我观那位秦王用囊吞天下之志,可不会让战争持续的时间太长,他不仅要打天下,还要治天下。”公孙白道。
“管他呢,那就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现在儒家有掌门,我只不过是从稷下学宫回来的一个老先生而已,说说吧,你这次从赵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你这莫名间的造访,可是让我心神颇为不宁。”荀况开门见山地说道。
“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原因,只是受人之托而已。”见荀况主动问起,公孙白也不隐瞒,直言道:“杨明托我请你这老家伙前往燕地。”
“杨明?”听到公孙白的话,荀况微微一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杨明,这个名字在荀况的生活中出现的次数不少,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出现在他认知中的只有那个名字,而不是那个人了。
“现在秦国的那位左丞相,也是执掌燕地之人。”公孙白解释道。
“原来是他啊,也算是闻名已久了,只不过我与他并无交集,他怎会想着请老夫了”荀况诧异道,对于秦国他并不算陌生,他还在中年之时就曾去过秦国,当年他若是有心的话,在秦国得到高官厚禄只是寻常的事情,当年的秦王都未让荀况留下秦国,杨明虽然是秦国的左丞相,但左丞相还能比秦王更贵重不成?
杨明这个左丞相能够开出的筹码难道还能比秦王开出的筹码更高不成?
所以听到杨明的邀请,荀况只是淡然一笑,心中可谓是毫无波动。
“大宗师就是不一样,我成了跑腿的,你却要成座上宾了,大宗师、宗师,一字之差的待遇相差之大,就是这么夸张。”公孙白苦笑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一个太过残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去做比较,要不然只会让自己变得更为抑郁。
“大宗师?很值钱吗?我听说在蓟城,农家隐世不出的老家伙人已经没了,连农家那镇山之宝都被这位秦国的左丞相给拆了。”荀况冷笑道。
大宗师的确堪称这个世界的极限,但也就那样而已。
“世间之人数以千万计,但能够突破到大宗师之境的人又有几人,方今天下可有双手之数?你不要忙着拒绝,这是那位左丞相送给你的信,不妨看了再说。”公孙白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布袋放在了荀况的面前。
这支布袋很小,犹如笔袋一般,能放下几支竹简?而且以荀况的眼力,自然能够在一瞬间看出来,本来还没有几分在意的荀况一下子有了兴趣。
说服别人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尤其是说服荀况这样的人,莫说是一支竹简,就是成卷的竹简中写满了字,也未必能够动摇他的意志。
但现在,公孙白亲自来到齐国桑海城,却只是为了送来这根竹简吗?
我是那种能够被一支竹简上的寥寥数字说服的吗?
“昔日吕不韦在咸阳城摆出吕氏春秋,诺一字千金之事,现在有杨明让名家掌门不愿千里送来一支竹简,也不失格调啊。”荀况更是不忘对公孙白调侃道。
随即荀况接过了布袋,并无多少在意地打开了,随即掏出了一支竹简。
“呵!还真是惜字如金啊。”荀况摇头失效道,但在他的眼神随意的瞟过竹简时,却是猛地一一怔,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在一瞬间,荀况那散漫中带着戏谑的眼神已经变了,取而代之的凝重,一支竹简的确写不下几个字,博览群书,哪怕是一目十行也只是寻常的荀况此时却在一支竹简上停下了自己的视线。
似乎在那寥寥数字之间,有着一股莫名而神奇的力量一般,让这位儒家唯一的大宗师在心神震动之间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公孙白看着面前的一幕也是极为意外,请荀况去蓟城,公孙白并不看好,若非是自己实在不是杨明的对手,而秦国又已经全部占领了赵地,无论是名家还是公孙家,都还要顾忌秦国态度的话,他才不会当这个传信之人,免得一如方才那般又被荀况给嘲讽了。
荀况有多难缠,公孙白是知道,名家虽然擅长辩论,但却并非每次吵架都能赢的,当年名家前辈惠施吵架就吵不过道家的庄子。
只是,那上边到底写了什么?恐怕都没有十个字吧,这几个字就能让这老家伙如此?公孙白好奇地探过了脑袋。
果然,连十个字都没有,一只竹简都没有写满。
只是……
在公孙白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列秦国的小篆:天道者众,人道者寡。
“天道者众,人道者寡?”公孙白沉吟着,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国的这位左丞相了不得啊!“在公孙白的疑惑中,荀况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神色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慎重。
“五百年前,周幽王身死国灭,自此之后,礼乐崩坏,天下的动荡不仅只是国与国的战争,更是人心的崩溃,秩序的崩溃,在如此乱世之中,百家兴起,从道家到儒家,再到墨家,甚至是你们名家,都在尝试着构建新的秩序,新的可以让人为之安居乐业的的秩序。”荀况对公孙白说道。
只是,荀况的话虽然是对公孙白的说的,但在公孙白听起来,荀况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无论是道家李耳,儒家先师,又或是墨家的那位,都是如此,可惜,他们的后辈实在不争气,都去学武功,死读前辈们留下的那些书去了,去追求什么天道去了,哪怕还记得百家创立之初是为了人道。”荀况说道。
“大宗师者,那是去形容武夫的吗?那是对各家先师的尊称,现在都成了?大宗师,呵!”荀况冷笑一声,对于所谓的大宗师自然是嗤之以鼻。
此时的公孙白好像明白了那句‘天道者众,人道者寡’的意思了。
这大概也算这老家伙明明有着大宗师的实力,却从来不展示自己武功,甚至即使是儒家内部的核心弟子都不知道自家的这位前辈有着世间最顶级的个人武功。
“不过杨明能够写出这样的话,倒也不负大宗师之名。”荀况郑重地收起信简道。
看着荀况的动作,公孙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了,荀况此人虽然执拗,但一定能够说动他,他就是十分干脆,绝不会拖泥带水。
“所以你的选择呢?”公孙白问道。
“人道者寡,你觉得我能错过吗?我要去看看,在杨明那里的人道又该如何,看看他的人道是否是我理解中的人道。”荀况起身道。
在冬日下,公孙白恍惚间再次见到了青年时期的荀况,那个时候的荀况,有着的可不是戏谑,而是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