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天地玄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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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嚼龙卷一悍刀行第217章天地玄鉴<b>最新网址:</b>“如此甚好,也不枉了为师的一番筹谋。”

    凤紫虚竟是丝毫不显意外,反而笑吟吟地点头道:“说起来,壮命、感应两境都只是修行入门,重在积蓄二字,只要肯扎实用功、循序渐进,无论心骨还是心相,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个结果罢了。”

    齐敬之努力平复心中激荡,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当初徒儿手里只有一本残经,自觉前进无路,心中不知生了多少忧思,还是后来经历了那一场枕中梦,与那白仙教圣女在梦里梦外各自生死搏杀一场,这才误打误撞地成就心骨,却没想到这心相竟是来得这般容易。”

    闻言,凤紫虚登时哑然失笑:“若是每一步破境都需要生死相搏,那这世上的修士还能剩下几个?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是突破时难以自制,搞得惊天动地,那多半是心境有缺、积蓄不足的缘故。”

    “壮命境重在明理修身,内炼外炼的积累才是关键,心骨不过是最后的那道门槛,唯有前头踏踏实实地研习道理、打磨心境、锤炼身躯,方才有机会走到门前并一举跨过。”

    “感应境的关键则是餐霞食气,为心骨长成心相积蓄资粮。心骨这个根基已经立下,剩下的无非就是水磨工夫,差别只在于吃得好不好。其实若是不计较心相的品质,你拜师之前的积累就已然够了,否则也不会心生躁动。”

    “如今你更是补上了功法缺漏,又得名师教导,将一身修行尽皆理顺,区区心相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见凤紫虚自夸名师,齐敬之立刻认真点头,发自肺腑地道:“徒儿从前也遇上过几个年岁差不多的世家子弟,竟是人人不同,各有立身修行之道,这就是有师长教导的好处。如今徒儿拜在师尊门下,倒是无需再羡慕他们了。”

    “倒也不全是为师的功劳。”

    这一次,凤紫虚反倒谦虚上了:“原本你虽然天资不俗,但比之那些世家子,终究少做了十来年功课。那场枕中梦固然诡异,却也实实在在给你补上了一段别样人生,红尘炼心之后又靠着生死搏杀打磨了一番心境,这才让你得以追上同辈之人的脚步。”

    凤紫虚说话的时候,一群灵草奇花纷纷从她的裙摆底下跑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溜回到了花圃药田之中。

    唯有一株不愿离开,反而纵身一跳,挂在了她的青羽衣上,还努力把根须藏进青色鹤羽的缝隙里。

    齐敬之忍不住瞥了一眼,只见这株灵草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长得有些像是茅草,根茎是方形的,开黄花、结赤果。

    凤紫虚轻笑一声,将其轻轻捏在了手里,展示给少年看:“这是荀草,服之可练色易颜、美人姿容,虽然对修行无甚益处,但许多世家大族中的妇人都对之孜孜以求。”

    “哦,为师倒是不需要这个,不过是爱其颜色,养来作观赏之用罢了。”

    说罢,凤紫虚素手一扬,将这株荀草抛向了远处一畦单独的花圃。

    齐敬之随之看去,就见那处花圃里满满当当种植的都是荀草。

    他赶忙收回目光,朝凤紫虚狠狠点头:“师尊自然是用不上这个的。”

    玄都观主给了自家徒儿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心相初现、还需巩固,先回濯龙苑长坐静思,之后也可研习一番《青羽秘卷》,只是切记不可冒进,即便瞧见了自己的灵台,也不要贸然攀登。”

    齐敬之郑重应了,当即拜别师尊,一路出了紫虚馆。

    玄都观除去前头的三进殿宇,还有八处相对独立的区域,各有不同功用。因为如今观中只有师徒两个,倒也不用谨守这些规矩,凤紫虚便让徒儿在紫虚馆之外任选一处合意之地居住。

    至于是哪八处,老观主有诗传下:“紫馆凌虚入,玄宫溯水开。池经龙濯后,坛记鹤飞回。雨即真人洞,云疑神女台。为燃芝炬引,不假桂轮来。”

    齐敬之选的便是排在第三位的濯龙苑,因苑中草木繁盛、清新幽静,更有一方名为濯龙的澄澈清池,气息颇合松鹤延年之道,于池边无论静坐内省,还是以律吕调阳之术催运《飞龙唤霖谱》,都能平添三分助力。

    他没有返回自己在苑中居住的静室,而是照例来到濯龙池边的一块青石旁,闭目盘坐其上,反观自照、沟通心相。

    霎时间,齐敬之径直越过了身躯和心灵的阻隔,与自己的心相对视一眼,旋即彻底融合为一体。

    随着他心念转动,原本返璞归真的少年形貌陡变,又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潮水般的感悟同时在心头浮现,立刻就让齐敬之明晰了自己这具心相的种种玄妙之处。

    双眸中的火焰自然是心烛丁火,脑后的月轮无疑便是青铜小镜。

    脖颈上的项圈是若木刀灵以及日入权柄的投影,腰间的青虬则包含了《虬褫乘云秘法》《飞龙唤霖谱》《万壑松风》以及律吕调阳之术。

    身上的灿烂法衣是《舞鹤图》所化,青赤二色是松柏甲木和心烛丁火的道蕴交织而成。

    背后的铁翅是鹤履双翅这件灵器的灵性胚胎,脚上的鹤履则是怒睛青羽鹤所化,也是这尊心相的真正根基所在。

    至于他脚边卧着的这头幼虎……

    齐敬之低下头,仔细端详着自己认下的幼弟,心绪颇有几分复杂。

    直到此刻,他方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小家伙的真面目。

    与其说齐虎禅是牛耳尖刀的刀灵,倒不如说是他齐敬之自身灵性的某种映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十几年来,他将自己对亡故父母的孺慕、思念、怨恨和某个注定不可能实现的祈盼注入到了这柄短刀之中,待得刀杀陈二之时,更将长久以来积蓄在心头的不甘、恐惧和愤怒都寄托在其中。

    这些念想汇聚在一处,再以陈二之血乃至后续诸多妖魔之血为祭,方才催生出了牛耳尖刀的刀灵。

    可以说,齐虎禅是一面镜子。

    看见了齐虎禅,齐敬之就看见了自己曾经最为软弱无助的一面,也看见了自己曾经最为狂躁乖戾的一面。

    或许也正是这个缘故,此刻这头幼虎才会显化在他的脚边,紧挨着怒睛青羽鹤所化的鹤履。

    “大兄不喜欢弟弟么?”

    幼虎朝齐敬之眨巴着眼睛,大眼睛里蓄满泪花,同时泛起红芒:“可是弟弟做错了什么,竟会惹得大兄不喜?”

    身处这片位于心头的虚无之地,非但齐敬之对自己的心绪念头洞若观火,便是凑近鹤履的齐虎禅也能感应得大差不差。

    面对自己认下的幼弟,齐敬之本也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

    他盯着幼虎湿漉漉、红通通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大兄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被刘牧之硬塞了一篇藏锋法,你我如今会变成何等模样?”

    在齐敬之想来,若是没有藏锋法,又或者得了藏锋法却没有对齐虎禅施加绝大束缚,只怕他的心骨乃至心相绝不会成就得这么顺当,甚至在彼此影响之下,变成一个残忍嗜杀的凶徒邪魔也未可知。

    就如现在,齐敬之隐隐有所明悟,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继续用自己的阴私念头喂食齐虎禅,只要能始终降服猛虎,便可时时保持心中澄明无垢。

    “难不成禅宗驯养禅虎,也是类似的修行法门?又或者,这便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的真意?”

    念及于此,齐敬之立刻摇头,眸子里的火光更是陡然而盛,眨眼间就将这个念头烧尽。

    一灯除却千年暗!

    少年洒然一笑,只要心烛长明不熄,自能得见光明世界。

    眼见齐虎禅兀自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他脸上笑容更盛,还透着一股狡黠意味:“如今大兄习得了心烛丁火,不但对自身念头一览无余,便是对你心中所想也能知道得七七八八,以后若敢不行正道,看大兄不把你屁股打烂!”

    听见这话,幼虎双眼中蓄积的泪水登时消失不见,当下更是连连点头,颇有些欢呼雀跃地道:“弟弟晓得了!”

    齐敬之朝自己的幼弟点点头,继而心念一转,脑后那轮明月就自行飞到了身前。

    霎时间,一股玄奥的意念传递到了少年的心中:“天狱……锁……魔……玄鉴幽……微……”

    齐敬之沐浴在月华镜光之下,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眉头忍不住皱起:“竟是被师尊言中了,这镜子的前身果然是那面传说中的锁魔镜!只可惜似乎因为受创太重,自说自话、含混不清。”

    “可既然是锁魔镜的残破镜灵转世重修,以往也是以青铜小镜的面目示人,为何如今与我的心相一同显化而出,看上去倒像是一轮明月?”

    齐敬之才生出这个疑惑,心里就蓦地浮现出沐瑛仙向他展示九霄环佩琴时的情景。

    月光下,那个清丽无双的少女俏脸微扬、满是骄傲神情地言道:“我身为器主,理所应当能对器灵有所改易。它若是不能顺我心意,又如何能炼成最契合我的先天本命器?”

    想起这一幕,齐敬之不由暗暗点头:“是了,沐姑娘的伴生琴灵在显化之时,由古制的五弦变成了后世的七弦,琴身上还铭刻有出自《灵妙天音谱》的铭文,乃至于被她亲手刻上了“九霄环佩”的新名。”

    “这些变化全然出自沐姑娘的心意,那么镜灵化为明月之形,依据的也是我的心意?”

    齐敬之略一思索,心头便有许多难以忘怀的画面闪过,犹如刀刻火烧一般鲜明。

    他在月下负气磨刀,越磨则心气越是锋锐。

    他在月下坐看松涛,越看则越能排遣戾心、生发豪气。

    他在月下行拳走架,恍惚间身如白鹤,飘飘然欲上九霄。

    他在小松山月母神庙得了一柄宝刀,并于枕中梦里拔出了一轮明月,整个人飞腾于九霄,将万里山河照遍,一刀将无面妖君所化的人首巨蛇剖成两半。

    他不知何谓迷神之劫,邓符卿便告诉他,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他听出了沐瑛仙曲中真意,那个少女便说,三尺丝桐太古音,清风明月是知心。

    他不清楚仙羽山的传承是何模样,琅琊君便吟诵道,骑鲸客去天连水,跨鹤人归月满山。

    就在刚刚,自家师尊还讲了一则有关修月人的玄奇逸闻。

    就在刚刚,他心中生出“此心光明”之念,终于显化心相,连带着自己的伴生器灵也变成了月轮的模样。

    齐敬之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这轮明月,只见内里似有迷蒙烟气升腾,一盏烛台、一套玉磬以及两颗珠子在其中浮沉不定。

    再一细看,烛台旁,一个小女娃和一只小猴子若隐若现。

    玉磬旁,两个碧色童子的身形飘忽不定。

    半透明的珠子被一条寒光闪闪的蜈蚣环绕,黑红色的珠子则被一头黑毛长臂的怪物捧在手中。

    除此之外,一个无面剑客、一头黑驴、一条白蛇以及一只蛟爪无所凭依,在烟气中随波逐流。

    齐敬之的目光在小女娃身上停驻,旋即用商量的口吻问道:“镜子镜子,可否将银煞尸的灵性放了?”

    “镜……镜子?”

    镜灵顿了顿,又磕磕绊绊地回应道:“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

    它虽然回应了,却是答非所问。只不过听它这句话的意思,似乎从前的锁魔镜本就有光明朗照之能。

    齐敬之摇了摇头,这面镜子平日里看上去颇有灵气,能自发吞噬妖魔、锁其灵而驭其躯,乃至以月华修补自身,但其实只是从上一世残留下来的些许本能罢了,其本身的灵智残缺不堪,想要释放婉儿,只怕短时间内是做不到了。

    他略一沉吟,哪怕知晓对方此时听不懂自己的话,依旧正色说道:“无论你从前如何显赫,终究已成过往,此世你我相伴而生、祸福与共。我既为器主,又得你助益良多,定当设法将你修补完整,乃至再为你炼出一具身躯。”

    “既获新生,当有新名。你如今灵性有缺、又无实体,怕是无力锁困那些传说中的魔君,这‘天狱锁魔’也就名不副实。倒是‘玄鉴幽微’这一条,明辨物性、擅假其能,实在堪称神奇。再加上这‘照彻乾坤、印透山河’之语……”

    “朗照天地、光夺日月,玄鉴幽微、洞察纤毫……从今而后,就唤你作‘天地玄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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