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有恃无恐的眼神,李顺祖也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永定门都是他们的人,没有人会听自己的命令。
但是自己又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出城,形成一支奇兵助战。
下一刻,李顺祖想到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危险的念头。
但是现在,如果想救下城外这四万城下辽军将士,李顺祖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
李顺祖身后,几名家丁按刀而立,怒目而视。
好像只要李顺祖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抽出刀,让眼前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官血洒当场!
但他们都没有擅自行事,因为他们心里有了一个主心骨。
广渠门一战后,他们都已经知道李顺祖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更是他们辽军的生死兄弟。
正在李顺祖犹豫间,城外的后金军大营中,骤然响起一阵嘹亮紧急的号角声。
“呜呜呜——”
“呜呜呜呜——!”
营垒内后金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铁骑,八色的旌旗随风摇动,如同遍野松林,看后金军的阵势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要速战速决。
似乎作为回应,卢沟桥处,辽军大营骤然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一支骑兵率先出动,与排前的奴骑缠斗在一起。
奴骑人高马大,勇猛彪悍,辽骑盔甲鲜明,骁勇善战。
双方厮杀在一起,以命搏命,阵仗激烈空前。
中军几个方形辽军阵列,在片刻间结成了一个整齐的一字大阵,辽军的军兵们长枪如林,跨着整齐的步伐,如一道阻拦在京师前的黑色城墙,缓缓向前推进。
“杀!”
“杀!”
“杀!”
每跨三步,辽军的大阵中便整齐大喊出一声“杀”,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双方这般阵仗,就连躲在城头观战的京军,都是看得心惊胆战。
与此同时,连续的号角声中,一道凄厉的角声响彻全城。
山上休养多时的白甲奴骑呼啸而出,从侧翼猛然撞击在辽骑的阵型中间,阵前苦苦缠斗的辽骑人数转瞬陷入劣势。
但是很快,辽军大营人喊马嘶,战鼓雷鸣。
另一支黑色骑兵如同黑色游龙般呼啸而出,直直冲向山顶的女真大营!
迫不得已,白甲奴骑们从战阵中分出,奔驰回身阻拦。
女真的重甲步兵们推着盾车,如同八色的海潮,平地向北京城席卷而来。
终于,两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
激烈的喊杀声骤然响起,铺天盖地的血雾从卢沟桥蔓延开来,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血色之中!
战况空前激烈,接战即进入了白热化,隆隆沉雷响也在此时助战,响彻在北京城上空。
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万顷怒涛扑击群山,战刀与长枪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箭雨与铳炮连续不绝,辽兵与奴骑忘我厮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生命之火悄然熄灭。
城头的京军只是听到这些动静,便有人开始浑身颤抖!
即便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李顺祖,一时也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当中。
眼前的这般场面,是后世任何影视剧都无法拍摄出来的,常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会浑身颤抖,更别提带人下去助战了。
此时此刻,李顺祖开始庆幸自己的决定有多正确。
回过神来,李顺祖也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你们回广渠门,将我的命令传下去。”
家丁眼见城外辽军兄弟血战,自己却只能站在城头,什么都做不了,正是心急如焚,听到李顺祖的命令后顿时眼前一亮,连忙有一人下城,上马飞奔回去。
李顺祖的命令很简单,既然永定门没有人听自己的命令,那就把听自己命令的人带过来换上去。
但是在辽军赶来之前,要先控制住永定门的局势。
想了想,李顺祖噌地一声,抽出佩刀。
佩刀上的血腥味,弥散在城头。
巡城御史尚子祯闻见,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只觉得小腹内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吐了出来。
应城伯孙廷勋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是武官,尚能接受,只是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看向李顺祖满是凝固血迹的佩刀,大笑着询问。
“李指挥,你这是在广渠门杀了几个犯人吗?哈哈哈。”
李顺祖转头看他一眼,目光冷静得可怕。
“这是奴骑的鲜血。”
一句话下来,孙廷勋满脸不可置信。
李顺祖能杀奴骑?
就这个勋贵中出名的废柴吗?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孙廷勋只当李顺祖是在吹牛,想着这多半是和自己一样,用杀良冒功的难民血迹充当战功而已,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但是很快,城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此时京师已经戒严,黎明时分不该有人来,孙廷勋转身怒吼道:“怎么回事,什么人来了,如果是难民,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割了首级验功!”
李顺祖闻言,眼神中有些震惊。
难怪说来到永定门,还没有看见一个难民,难道全让他杀了?
把总很快从城下屁滚尿流的跑上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爵爷不好了,城下来了一大批辽军!”
“这些辽军拿着刀枪,像是来者不善!”
孙廷勋闻言一愣,将目光缓缓望向眼前。
“李顺祖,你想干什么?”
“你擅自勾结辽军,想造反吗!”
李顺祖这次不再忍耐他的无理取闹,拿着佩刀顶上前几步,眼神中露出前所未见的杀气。
“造谁的反?”
“造你孙廷勋的反吗!”
“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直接弄死你,听清楚了吗?”
一个二代子弟,在老子眼前这么跳。
按李顺祖后世的脾气早开喷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一直忍耐,但是看这孙廷勋也不像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一句一句的没完没了,索性就放开了。
孙廷勋还没有受过这种威胁,刚要反击,却是突然哑火了。
三千辽军已经在李家家丁的带领下分批登城,个个盔甲鲜明,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许多人都挂了彩,看起来更是阵势逼人。
孙廷勋回想到刚才跑回去的家丁,再蠢也猜到了些什么。
“李指挥,你我都是守卫永定门,有话好好说啊!”
“你不想我再说话,我走就是,我走就是,千万别冲动啊!”
李顺祖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砍了他,不然再大的功劳也不够扣的。
随后,将架在孙廷勋脖子上的佩刀放了下来。
“滚!”
孙廷勋赔笑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还留在城头的巡城御史尚子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千辽军,掌控永定门轻而易举。
那些京军都是混日子的,听谁的命令都是听,炮手们更是如此,刀架在脖子上,还不是指哪打哪。
这时,那名奔赴回去的家丁跑回来,大声说道:“禀提台,弟兄们都已经就位了,请提台下令吧!”
李顺祖点了点头,站在永定门城头,指着远处战场。
“对准了城下那些奴骑,对准了建奴的大营,开炮!”
霎时间,寂静了不久的永定门城头再度炮火齐鸣。
只不过这次,火炮都是奔着一个方向去的,即后金军后阵!